第294章 心旌
周围的场景随着她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而剧烈震颤扭曲，半空中凭空凝出了无数的血色念剑，对准了静静伫立在原地的白衣青年，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把他扎成筛子。
他不为所动，也并无抵挡或退意，只是静静的看着陷入崩溃的少女，淡淡道：“你想杀了我，大可继续，这是你的心之城，全凭你心意而动。只要你心念一动，我立刻就会魂飞魄散，毫无任何还手之力。你想留在这里就留，想回去就回去，等我死了，现实中也无人再束缚你，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和我再无半分干系。”
抿了抿唇，他如今同样是心乱如麻，但是，他现在必须要先冷静，必须要把她带出去，必须要让她……回到现实！
沉下脸色，司凌夜故意说道：“反正，你对我犯下的罪孽也已够多，不差这一件。等我魂飞魄散之后，你自可继续逃避，也无人会再得知这些事情，你还是你的东方之王，我呢，也可以早日解脱，早日去地下……和我的父母团聚。”
“轰——”
半空中的念剑骤然剧烈扭曲，化作血雨纷纷坠落。她双手抱头，脸色痛苦扭曲，发出野兽般的嗬呼，整个血海都随着她的心念剧烈震动，掀起汹涌的怒浪波涛。
司凌夜一步一步踏前，步步紧逼，“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孽、欠我的罪责，就不应该再逃避，而是回到现实！向我道歉，用你的实际行动来补偿我，以死谢罪有什么用？你死了，就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吗？无非是……你自己想逃避罢了！”
东方九容身体蓦然一颤，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到白衣青年一步一步走近，她下意识大喊：“别过来！别过——”
话音未落，她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出口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跟我回去，从今以后，好好补偿我，补偿你犯下的错。”
“……”
圈住她身子的手臂紧了紧，多了几分耐心，“听话，跟我回去。”
“……”
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为什么还是不说话？我还是想念以前的你，话比麻雀还多，虽然有点聒噪，但是……很可爱。”
感受到怀中娇躯一僵，霍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上是被窥探到心底最深处秘密的恼羞成怒：“混账，你你你……你竟敢……”
他若无其事的再次把她揽进怀里，用力把她箍紧，不许她再挣脱，声音中带上了微不可觉的笑意，“是你主动拉着我说那些话，并非我主动窥探……公主……殿下。”
此前自己失去记忆时的景象涌入，好像确实……如此。
又羞又恼，憋了半天，原本想要怒骂，憋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气鼓鼓的憋出两句：“你……我……你趁人之危……”
“呵，我可是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来带你回去，怎么能说我趁人之危？”把下巴抵在她的墨发上，不由失笑，唇边似有若无露出一缕极淡的笑容，却又立即凝固，“其他的出去再说，现在，先跟我回去。”
“……你……不是恨极了我吗？”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染上了浓重的自暴自弃，“不是说要穷尽一切手段报复我……你要带我回去，是不是因为觉得让我这样死了太简单了，你还想再更多的折磨我，对不对？我……如果如此，我宁可……”
“……对不起。”
赤红的瞳孔蓦然收缩，“你说什么？”
“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全身的肌肉瞬间绷得死紧，像一尊石像般僵硬。
眼神中划过复杂之色，“师尊，修罗诅咒，我已经帮你拔除。从今以后，你不会再被修罗诅咒折磨了。”
“……什么？！”
直到此时才惊觉，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那个令人嫌恶的声音了。
眼中情绪复杂难明，她崩溃以后，一直虎视眈眈的修罗诅咒想必立刻夺舍了她的身体。他是在拔除修罗诅咒之后，才用入魂之法进她的心之城吗？
“为什么？”
司凌夜淡淡道，“那样的东西，不配占据你的身体。”
“……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救我？”嘶哑的声音艰难的从喉间挤出，“我是你的毕生死仇，你救我有什么好处？”
眸色一暗，司凌夜深深凝望她一眼，却并不直面她的问题，“我做错的事，我会主动想办法去弥补，而不是逃避自己犯下的错，沉浸于虚幻之中。你……明白吗？”
“错了就是错了，过去已是过去。沉溺于虚幻的美好中、不愿面对现实，不过是逃避的懦夫……就算你无法完全弥补犯下的罪孽，也要先去主动尝试。是你主动的、当着我的面的弥补，让我明白你知道错了，让我明白你为我做的事。而不是藏在背后，自以为是在弥补，其实根本就不让我知道，那同样是在逃避！一味逃避，只会永远错下去，一错再错，直到再也无法弥补。”
“……”
张了张嘴，赤红的眸光剧烈颤动。
她一直都是被动的，虽然面对他的折磨之时，她并未反抗，但也只是以为，靠被动的承受就能赎罪。
在冥罗圣教之时，她以为那些照顾可以勉强算是在弥补，可她从未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份，甚至还因己之故一次次把他推进如履薄冰的境地。
她甚至，从来没有当面和他说过一声“对不起”。
垂眸沉默良久，从他中传来低低的声音：“……可是，我不想再失去尊严。你那个要求，我……无法满足。”
司凌夜眼神暗了暗，抿了抿唇，“……我要你换别的方式，来补偿我。……放心，不是之前那种让你失去尊严的要求。”
“……”
东方九容沉默半晌，“……你要我如何做？”
“先跟我出去，再告诉你。”他顿了顿，“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弥补的话。”
她默然不语，眼中痛苦和挣扎交织。
司凌夜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犹豫不决的少女，只是静静地等待，没有再出言相逼。
在心中默默思忖，她虽是恢复了记忆，但果然如她的理性所说，她并不知道他已经看到了她所有的记忆、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否则，不该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罢了，他还是先不能告诉她，否则……
“……如果我弥补……你还会原谅我吗……”
思绪骤然被打断，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抿紧了唇，环着她的手臂愈发用力，“那就要看你的表现。”
胸前的衣襟被紧紧抓着，少女埋首在他怀中低声啜泣，脸上是他极少见过的脆弱神色。
“……入魂之法极为消耗灵魂力量，神魂离体久了，会对魂魄造成不可逆的创伤。你……还要多长时间？”
抓着他衣襟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又颓然松弛。地底传来剧烈震动，周围的景象和空间也开始扭曲。
察觉到心之城的排斥之意，倾国倾城的绝艳容颜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这意味着，她终于决定回到现实，而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