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田馨抽空去了一趟京市知名的养老院。
徐秋在医院里治好了身上被虐待的伤,和养好身体之后就被霍霆让人送去了养老院,精心照顾着。
养老院建在山上,临着后山有片空地栽种着一大片枫叶林,到了秋天金灿灿的漫山遍野,一度成为京市入秋之后吸引人观光游玩的热门景点。
霍霆这两天又有些抽不开身了,北省的东边有一处他的矿山开采出了一批稀有矿石,他得亲自过去看看,要是料好,不日便会登船入海,销往海外各地。
许川当的司机,送田馨去看自己的奶奶。
护工说徐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人一老年纪大了,普遍都是这样的情况。
今天田馨来的时候,徐秋还算清醒。
田馨专门去商场选一件棉袄背心,在VIp的看护房里给她套好了之后,才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徐秋去观赏枫叶。
掉落在地上的叶子,踩上去脆脆的响。
田馨逛得缓慢,时不时停下来问徐秋树上哪片叶子最好看,她躲着人群偷偷摘给她,徐秋一路都在摇头,终于在有棵枝繁叶茂的树下点了点头。
偏偏要的是田馨踮起脚来也够不到的一片枫叶。
她在树下仰头起跳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倒是逗得徐秋布满褶皱的脸上频频露出笑意。
田馨摘不到,打算去唤在身后跟着的许川。
今天赏枫叶的游客不少,她转过身一看,人山人海的,哪里还能找到许川的影子,于是又在树下踮脚试了试,还是不行。
正欲放弃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松给她摘下。
“是这片吗?”关廷裕的声音在田馨的头顶上响起。
那片叶子大到几乎可以盖住她三分之二小脸的枫叶也被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女孩笑逐颜开,注意力只在枫叶上。
忙接过枫叶,道了声谢谢你,好心人。
献宝一样打算拿给不远处的徐秋。
又听好心人问,“伤好些了吗?”
一抬头,关廷裕那张脸让田馨敛了几分笑意。
上次在庄园为了不让霍霆和关廷裕之间火药味十足到一点即炸,她诓骗他需要药箱,接着让李志伟开车扬长而去。
田馨将叶子攥在手里,“好些了,关警官日理万机,怎么在这里?”
“公职人员也有休假的时候。”
关廷裕闭口不提那天的事,穿着一身便服,高挑清瘦的身材,挺拔端正的五官,再加上漫天纷飞的金黄枫叶。
飒爽英姿,朝气勃发。
也是人群里极其扎眼的存在。
田馨将叶子递到了徐秋手里,左顾右盼关廷裕的身旁,“就你一个人来?”
“我爷爷还有陆叔都来了,只不过他们在山腰的度假村里,我出来透透气。”
关廷裕倒是没有隐瞒什么。
田馨搭上了轮椅的把手,“陆参谋长也来了?他不是在地方...”
上次炙鹿宴,田馨在桌上听到过一嘴陆卓闻的消息,她一时没设防,险些说漏嘴,最后一句生吞了下去。
“在地方什么?”
关廷裕可是警服在身,敏锐非常,“抗洪救险是吗?小馨竟然消息这么灵通。”
“我在报纸新闻上看到的。”田馨想要遮掩过去,推着徐秋往前继续走。
关廷裕却没想离开,跟在她身后,皮鞋踏叶发出“沙沙”声。
他没有留情面揭穿她,“这事可从未上过新闻,也没有登过报,陆叔将消息摁得死死的,他在军中数年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只闷头实干。”
“那陆参谋长是个好将军。”
关廷裕紧接着开口,“你既然知道善恶,为什么不迷途知返?”
田馨侧目望了他一眼,顿下脚步,“你今天没有穿警服啊?关警官,我每次见你,你都像个唐僧一样,掐指捻诀,劝我这,劝我那,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我自己选的。”
“你年纪小,被所谓的爱迷了心智。”
关廷裕倒没脾气,只一味苦口婆心。
田馨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松开轮椅,仰起头望着关廷裕,她最近脾气冲得很,稍有不顺就想开火。
她反问关廷裕,“你就没有吗?我是你对家的女人,你一次次来规劝我,是为了什么,成为普世的正道之光吗?关警官,你的私心也昭然若揭。”
金秋枫叶,最是华美。
关廷裕站在穿透万丈黄金叶的一道刺目阳光下,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的私心其实田馨的一样,是疯长的爱慕,在他的职级和立场中被藏匿压抑许久,却又在次次狭路相逢的交锋里悄然开花结果。
那年春节警局门口的腊梅树下,女孩抱着一袋热气腾腾的糖炒板栗,笑得胜过梅花三分,此画面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人间绝美的意境。
有枫叶林的管理人员接到通知,带着大喇叭驱逐游客,让大家速速出林,有几个游客闹着说这是公开的领域凭什么要我们走。
却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个穿着军装的警卫员直接上前架着人走,这样的架势前所未有,游客哪里什么观赏的心情,纷纷散尽。
田馨后知后觉,她在的这棵枫树有些偏,等她回过神来,推着徐秋走了几步,却见到处都在清场,而且人差不多已经散尽。
她还在状况外。
却见前面枫树林的尽头,一辆军用吉普急速而来,卷得地上的枫叶乱飞,甚至不惜撵过一些警示标语的立牌。
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那张狂嚣张的劲头,让田馨不禁想起在皇冠会所里,霍霆掏枪杀人的目中无人,目无法纪。
田馨将徐秋的轮椅往回拉,她站在其中一条枫叶大道上,想要将自己的奶奶推出这个是非之地。
却见那辆明明直行的军用吉普车突然拐了个弯,速度丝毫不减地直直朝田馨冲过来。
田馨眼疾手快,能做的只有将轮椅朝前死命一推,看着徐秋被卡在了一棵枫叶树下,安稳无虞,她这才惊慌看着向她冲过来的吉普车。
生死一线之间,田馨能做的很少。
关廷裕在这时两步冲上前拥住她,将她死死护在怀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她听到关廷裕一声闷哼,有骨裂的声音。
那辆军用吉普一脚急刹,摩擦地面发出响彻天的声响。
停在了她刚刚站着位置的正前方。
“关廷裕,你还好吗?”
田馨惊魂未定,耳边是关廷裕勃勃的心跳。
想到刚刚还口不择言地拿着他对她的心思讽刺他,此刻又被他舍命一救,她多少生起些愧疚来。
田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担忧询问。
“观赏园区里是谁这么猖狂?!”
关廷裕扶着自己左肩的肩头,坐起身来,沉声厉喝。
田馨侧过头怒目而视从吉普车的驾驶座上跳下来那人。
飞扬入鬓的浓眉,叼着根烟叶卷成的烟。
能比霍霆在北省京市还狂还疯的,非这位刚从地方部队来京的混世魔王胡明轩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