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伸了个懒腰，踩着轻浮蹒跚的步伐，来到陈溪面前。
“拿好。”
他将烟杆往陈溪手里一放，直接拿走陈溪手上的铁锤，走到铸铁炉之前。
陈溪只感觉手上一沉，半个身形都踉跄了几下。
“……？”
“…？？”
“？？？”
不是……
谁家正经人的烟杆这么重啊？
她这具身体虽弱，跟原本的身体没得比，但也是常年拿铁锤打铁的人。
单手之力少说的都有两百斤了吧？竟拿不住一支烟杆。
偏偏，这玩意儿在老铁手里就跟玩具似的，不是拿来抽烟，就是拿来甩着玩儿。
陈溪看老铁的目光，那就跟看怪物一样复杂。
虽说早已知道老铁不简单，但没承想，竟连烟杆都是超重的。
而且……这玩意儿拿在手上，只会越来越重。
数年来，铸铁炉一直在跟陈溪的身高变化不断被改造。
随着陈溪的身高不断变化，原本矮小的铸铁炉也跟其他炉子差不多高。
此刻，老铁佝偻着身体站在铸铁炉面前，已然有些够不着。
他睨了一眼陈溪：“愣着跟干嘛呢？”
“去给我拿个小板凳。”
陈溪“哦哦”一声，照做。
片刻后，老铁站在小板凳上，拿起铁锤。
他侧身看了陈溪一眼，唇角一勾：
“小家伙，看好了。”
“这套功法，我只演练一遍。”
“若是记的下，你以后的锤法生涯可谓是一马平川。”
说话时，老铁的眼眸露出奇异光芒。
恍惚间，陈溪仿佛看到了一名五官与老铁相似的青年，面上是恣意潇洒的笑。
就在下一刻，只见老铁拿起铁锤一敲，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发生了逆天变化——
“挡——”
“挡——”
“挡——”
“铛铛铛——”
一锤，两锤，三五锤……锤锤自带巨大威压，气势锐不可当，火花星子四处飞溅，罡气肉眼可见。
老铁一系列动作都是连贯成串的，明显感受到威力在不断地攀升，攀升，又攀升……
热浪快速充盈整个打铁铺，直击众人的精神。
在场除了陈溪外，所有人都看呆住，个个目瞪口呆，难以回神，不能自拔。
没办法。
在他们的视野里，老铁已经不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人形象。
而是变成了年轻俊朗的青年，五官宛若天人，气质更是一绝。
他每次挥捶下去，必定能掀起满屋的金色罡气，且罡气还能不断往自己体内回复、吸收、又释放。
周而复始。
生生不息。
不过陈溪不一样。
陈溪的体质跟他们不一样，陈溪能看到的，就是个寻常的老头子。
陈溪全程都紧紧地盯着老铁的动作，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越看，她的脑子就越是通透，越看，她就克制不住的兴奋。
满脑子都是“可以这样？”“还能这样？”“这样也可以？”“全部连贯起来了？”等念头。
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
当老铁停下时，陈溪已经激动的身体微颤，冷汗也渐渐冒出来。
原来让她挨个挨个跟着铁匠们学习的精髓，就在此处！
老铁见陈溪那模样，便知道她一定有所收获，咧嘴扯出一抹欣慰的笑。
“看样子，你确实有所收获。”
说罢，他将铁锤往陈溪手中送。
“接下来，你来。”
“让我来看看，你到底领悟出了个什么东西。”
陈溪刚接过铁锤，就看到老铁又从边上摸出了一块乌青的铁块。
“把它达成一柄长剑。”
“至于是何种造型，随你自己的意。”
在场众人刚从惊愕中回神，就看到老铁当场为难陈溪。
站在边上的铁匠忍不住皱眉，下意识为陈溪说话。
“老铁，这……会不会太为难小溪了？”
“是啊是啊。”
“我们这么多年都……”
其余人也帮忙说话，还没两句就被老铁伸手打断：“行了。”
“陈溪，你照做。”
陈溪应了一声，取出纸和笔一顿写写画画后，即刻敲定了合适的方案。
她将纸条往边上一放，一压，拿起铁锤，动手。
铁锤一抓，再一甩，呼吸法立刻调动，精神力也全然凝聚成一团。
“挡——”
一锤下去，气场立刻发生巨大的变化。
“铛铛铛——”
“铛铛铛铛铛——”
起先并没掀起多大波澜，动作也很拘谨。
但渐渐的，陈溪就放开了自我，在不断串连基础动作的同时，带了些许顺手的巧劲儿，使得所有来自铁锤的力量都精准打在七寸之上，铁块体内的杂质快速被祛除。
毫不夸张的说，她这一轻微的变化，直接将《万锤斩》的精髓全集中到了一个点上。
有那么一刻，众人仿佛看到陈溪举起铁锤，恶狠狠的砸在了人体一击毙命之地，瞬间秒杀对方。
这一体验感，让众人浑身冒出冷汗，心惊不已。
但更要命的却还在后面。
随着陈溪的锤法越来越猛，周遭的气场也随之发生巨大改变。
只见周遭那些原本几乎无法被她所调动的罡气，在呼吸法的辅助和高度集中的精神力下，罡气不由自主的往她体内涌去。
金色的罡气从她体内再被释放出来时，已然变成了澄澈的浅蓝色罡气。
而那些罡气如同有自我意识，出来后便紧紧的附着在乌青托块之上。
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陈溪的锤法亦然如此。
一套动作打完后，又从头接上继续打，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越打，精力越是充沛，金蓝色罡气逐渐混合成一体，并不断扩散。
她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两刻钟后，蓝金色光芒便从打铁铺内一飞冲天。
“轰——”
“轰——”
“嗡——”
嗡鸣声落下时，让人分不清是天空还是地面传来的。
小医馆内，羊老头看着那一飞冲天的蓝金色罡气，人顿住了喝茶的动作。
“这是……”
低吟一声后，他忽然笑开。
“小莫，去把隔壁的小屋子收拾出来，再开启一间炼药煎药的小药屋。”
被称为小莫的药童一身青色长衫，听见这话便懂了羊老头这是要接收新弟子，即刻颔首应下。
“是。”
话落，她即刻去安排。
羊老头轻笑一声。
“这小孩儿倒是惯会给人惊喜，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
“……”
半天后。
打铁铺内。
陈溪打出了一柄细长的乌青长剑，自带铁质剑柄。
她将铁锤往边儿上一甩，取出一条破布往剑柄上一挂，送到老铁面前。
“还未开刃。”
“但想来开刃后也会是一把趁手的好剑。”
老铁已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
“……”
这剑……乌青中隐约还能看见蓝金色罡气，早在锻造时就已被注入一定浓度的罡气，若是精心养护，生出剑灵也只是迟早的事。
陈溪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不由眉头一皱。
“是不行吗？”
说着，她随手就把剑丢一边。
“那就算了。”
“我再找其他的材料打看看。”
谁料剑还没落地面上，老铁就先扑了过去，用铁钳夹起剑往水缸里放，满脸心疼，骂骂咧咧。
“你干嘛！”
“这可是你亲手锻造的宝贝！”
“咱们小镇上已经没有比乌青玄铁更好的材料了。”
至于其余人……全员处于呆滞中。
谁也没想到，陈溪第一次锻造，就破了小镇的记录。
这……究竟是个什么妖孽？
等剑冷却定形后，老铁又往上面倒了一坛酒，为其单面开刃，才姜棋交给陈溪。
转交铁剑时，老铁一脸严肃的叮嘱。
“若非遇到生命危险，或者殃及天下苍生的大事，万万不可给它的背面开刃，记住了？”
当老铁看着陈溪那刻，后者后背脊柱阵阵发凉。
有那么一刻，陈溪感到头皮发麻。
老铁似乎知道她并非原本的陈溪，也好像知道她从何而来。
不过，陈溪自身也从未想隐瞒什么。
她郑重点头，应下：“我记住了。”
至于其余人，对俩人的对话似乎半点兴趣都没有。
见她答应下来，老铁拿起乌青剑往她怀里丢，又从身上摸了袋钱币丢过去。
“你的打造生涯就此结束。”
“这是你这些年来在打铁铺的工钱。”
“接下来随便你去哪儿，没好事儿别来找我。”
陈溪知道他这是在玩儿呢，嘿嘿一笑：“好。”
离开铁匠铺后，陈溪将必要的东西往家里扔。
东西一丢，立马前往小医馆。
人到医馆时，羊老头已经在院子里等了她好片刻。
见她来，羊老头先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彼时，陈溪身上还有不少蓝金色罡气在往外渗出。
羊老头也是一愣。
好巧不巧，这就是炼药时所必须的罡气。
他站起身，抚着胡须满意点头。
“看来你这些年没白费时间。”
“接下来，你就跟着我一起炼药。”
说着，他甩了一本书过来。
陈溪伸手接住。
“这是炼药的注意事项，你先看一遍，有问题就问我，没问题就去对面的炼药屋，闭关炼药。”
那是一本泛黄泛旧的老旧书籍，里面详细记录了炼药的各种方法。
跟炼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跟炼丹有出入的地方，也只是罡气。
陈溪认认真真翻阅了一遍后，问：
“羊爷爷，罡气是什么？”
羊老头深吸一口气，肩膀轻微颤抖。
十七年了！
整整十七年了！
这小屁孩，终于知道问什么是罡气了。
果然啊，开了窍就是不一样。
想想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明里暗里给她提供问话的机会，这小孩儿就是不说，打死都不问。
嘿，不对。
这小东西连罡气是什么都没搞懂，就已经会运用了？
羊老头愣在原地。
他一脸怪异的看着陈溪，久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
“……”
看不见罡气，摸不着罡气就能将其运用自如……这还是他所知道的第一人。
饶是羊老头活了大半辈子，见识过的太多事，此刻也是有些难以消化。
好在他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属实太多，即便再匪夷所思，也还是很快就强迫自己接受现状，并开始给陈溪解惑。
“罡气是天地产生的混合灵气，和浮游在天地间的灵气精华不同，罡气并没有那么纯净，但却是对人体大有裨益。”
“不说武者和剑士运动呼吸法调动罡气后，威力会呈数十倍的增长。”
“哪怕是寻常的凡人，若是能看见罡气，并懂得吸纳罡气，少说也能活个五百年。”
“你隔壁的隔壁家那万家糟老头子可不就是这样，子孙后代都已经七八代了，他还苟活着呢。”
“……”
羊老头这一讲就是大半天，陈溪将其当成故事来听，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羊老头逼逼叨叨讲了一堆后，他看向陈溪。
“想要炼药，首先你得拥有一双能看见罡气的眼睛。”
陈溪脑袋一歪：“……？”
下一刻，只见他往前两步，竖起双指往陈溪眉心处一点。
陈溪只感觉自己眉心传来一阵莫名的温热，下一刻，整个世界都发生了非常奇妙的变化。
原本平平无奇的小镇忽然都变了样。
此时，小镇落在她的眼中，处处都散发着淡金色的罡气。
花草树木是如此，建筑与人类也是如此，哪怕是天空与地面也散发出淡淡的罡气。
在她能看见罡气的那一刻，随风飘荡在四处的罡气，都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断往自己体内钻。
那种感觉如同灵气入体，舒适感却要比灵气入体还强数倍不止，五脏六腑都被浸润。
舒适难言。
羊老头看着她一脸惬意的模样，敲了敲她的脑袋。
“舒服吧？”
陈溪小鸡啄米般点头。
羊老头宠溺一笑，细心叮嘱：“寻常人不问起罡风，你不可主动说起，知道吗？”
“这是小镇的规定，人人都得遵守，否则会受到天谴。”
当然，排除有用的暗示。
陈溪又点头。
“没什么要说的了，现在可以去炼药了。”
羊老头还是不太放心，把人带去炼药屋后，又给陈溪演示了一遍。
“看懂了吗？”
陈溪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头。
“我试试吧。”
说罢，她来到炼药炉面前，直接上手。
罡气炼药和修仙界灵气炼药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同的地方在于顺序，以及火源，还有些小技巧。
好在陈溪的脑子好使，看了一遍后也能演练出来。
只是这个过程稍微慢了些。
步骤一点不少。
羊老头站在边上，看着陈溪无比娴熟运用操控罡气炼药，内心似有惊涛骇浪疯狂涌动。
陈溪的天赋，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在接下来两三年的时间里，陈溪吃吃喝喝基本都在小医馆里进行，鲜少回家。
于是，她邻居玉述的日常就变成了……
练剑，等陈溪回家。
等陈溪回家，练剑。
以及，去小医馆里蹲人，找人，然后被羊老头驱赶。
终于，在三年后的某一日。
玉述决定干一件大事。
他，要向陈溪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