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逻此刻劝谏,格外的卖力:“大单于和了吧!”
“秋日草肥,族人们还等着我等回去报信呢...”
这句话是真心的,族人南下,部族里只剩下女人和老弱,牛羊牲畜怎么料理。
大漠环境本就恶劣,若是寒冬到来,没有青壮劳力主持大局,恐怕会更加难熬。
望着头人们一口一个和平,浑然不顾大局,和连心中暴怒。
这帮子头人,怕不是被汉人吓破了胆,此刻竟然也要媾和,全然没有韦族勇士的气概。
和连阴柔的目光扫过大帐,面色转冷:“百万勇士南下,损兵折将者众,岂是区区千里之地能打发的…”
“李屠夫撑不了多久,只要我等坚持南下,到时整个北方,皆会成为我族跑马场…”
“若能饮马黄河,解老单于心中遗愿,完成我族......”
“大单于”逢纪见和连不依不挠,只好转变策略道:“大单于,若是一州之地不够,我主可在许贵族五州...”
“五州!”和连一愣,旋即面露嘲讽道:“李屠夫好大的口气!”
“其治下不过才区区三州之地,哪里来的胆量敢许诺五州地界…”
“大单于此言差矣!”
逢纪瞥了上首一眼,不紧不慢道:“吾主治下确实没有五州之地!”
“但大汉却有,中原神州,环境宜人,物产丰富,比之蛮荒边郡富庶百倍…”
“只要贵族愿意握手言和,我军不但可以撤出辽东,甚至互相结盟,与贵族共谋神州...”
“共谋神州!”听到这里,众人身形一震,心中有些意动。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动作,一直隐身在后面的田襄猛然出列。
“哼!”他哼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所谓的共谋神州,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大单于,李屠夫此人脑生逆骨,反复无常,其中允诺万不轻可信…”
“若是我军南下,其出尔反尔,断我军后路,到时若何…”
“身家性命不假人手,更何况韦族百万勇士,想要城池土地,可自取...”
“唔!”和连本来正想着结盟的可行性,但听到振聋发聩之语,心中有所警惕:“李屠夫此人奸诈歹毒,反复无常,确实不可轻信…”
“没有两州之地,我等是万不可能罢兵的...”
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和连就是不松口,总结出一句话便是:“李屠夫不乖乖把地盘交出来,他们便不干休…”
鲜卑家大业大,耗到最后,总能将李屠夫拖死,如今的局势已明,坚持就是胜利,时间站在他们这一边。
和连咬死不松口,逢纪心中恼火,心中百转,暗暗思虑对策。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已经明白,想要说服鲜卑单于恐怕很困难,甚至唉。
想到这里,逢纪环顾四周众人,适时开口道:“既然大单于坚持索要幽并之地,也无不可,但此事需要细细斟酌…”
“各部大人需宽限吾一些时日,到时必不让在座诸位失望…”
既然和连咬死不松口,那自己就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从其他方面突破。
鲜卑人与夏军对峙日久,族内物资消耗不以道计,再加上前番攻防惨烈,各部伤亡惨重,早已有人不满了。
自己无需摆平所有人,只要舍了幽州之地,争取东部弥加和中部慕容氏和平,那此战便可平息。
两部大人罢战,就算和连想硬撑,估计到时也没人理会。
“嗯?”和连眉头紧皱,他扫了眼尖下方的嘴猴腮,不知对方打得什么鬼主意。
都说汉人阴险狡诈,心思难测,此时松口,却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夏军真放弃幽并二州,到时如何,难道真要罢兵?
如今正值王庭集权的关键时刻,怎能轻易放弃,不过若能得二州之地,也可以考虑一二。
但就怕对方有阴谋,毕竟前车之鉴可观!
“大单于!”正当和连进退两难之时,身侧的田襄上前耳语一阵:“大单于,逢纪此人包藏祸心,不可留,当速斩之…”
虽说隐于幕后,但他一直在观察逢纪的表现,对方作为李屠夫麾下少有的心腹谋臣,田襄自然有所关注。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将幽辽之东,拱手让给鲜卑人,甚至要与胡人联盟共同南下。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重道义和名声的,逢纪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既然逢纪不义,那就别怪他田襄不仁,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李屠夫得逞。
为了北地百姓,也为了神州天下,田襄也豁出去了。
他在和连耳边侧声道:“此人尖牙利嘴,若是让其在族中散布谣言,到时恐怕会动摇军心…”
“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其私下与各位大人串联,许以好处,恐怕南下之事又有一番波折…”
和连不知逢纪心思,但不代表田襄猜不出来,越是深思他心中危机愈重。
而大单于闻其分析之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扫了眼帐内神色各异的头人,心中怒气勃发。
各部大人心思若何,他已经有所明悟,若逢纪真私下许诺,将幽州让出,东部和中部绝对会收地办事,到时他这会盟军恐怕会不战自散。
这一点是肯定的,不提族中怨言,单是东部和中部退出,便能将整个会盟瓦解。
“大单于,当断则断!”田襄继续进言催促,以逢纪展现出来的才能,若真让其继续忽悠下去,说不定连大单于都会动摇。
所以秉承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则,先让对方闭嘴,最好是永远开不了口。
只要逢纪这小人死于鲜卑大营,以李屠夫睚眦必报的性格,必不会善罢甘休。
到时就算鲜卑人想讲和,恐怕李屠夫也不会答应…
呼呼,北风呼啸,白色的帐帘随风晃动,上首处,和连本就阴柔的脸色变换不定。
帐内气氛微妙,逢纪心中隐隐有些不妙,不知身后那人说了什么,竟让和连这般作态!
“砰!”气氛沉闷,和连猛然起身,冷喝道:“来人,将这汉狗压下去!”
“大单于!”逢纪不知和连为何突然暴怒,欲要开口试探…
“呼啦…”七八名名精壮的汉子涌入大帐,直接用抹布将其口舌堵死,而后不顾反抗,拖了出去!
“呜!呜!呜!”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让逢纪直瞪眼,他奋力挣扎想要抽身,可惜士兵不给他丝毫机会。
他虽有口舌之利,却无缚鸡之力,王庭侍卫直接抹布堵嘴,不给丝毫发言的机会。
说来也是逢纪倒霉,他在明田襄在暗,加上对方先下手为强,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空有满腹荒唐言,到头来却无处开口.…
“大单于,这是为何!”和连突然发神经,让帐内头人猝不及防。
望着先前还侃侃而谈的逢纪,竟然被粗暴带走,众人莫名。
东部大人弥加更是长身而起,质问道:“大单于,逢使者带着诚意而来,怎可如此粗暴…”
“堵人口舌,非义者所为,更非待客之道…”
“不错,我等作为文明之师,当卫道义…”
帐内头人纷纷出言,支持弥加的言论,想要大单于放人!
和连见此心中杀意愈发喷涌,他快刀斩乱麻,决然道:“哼,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
“若李屠夫真有诚意,必不会因区区使者性命而翻脸…”
“相反,若李屠夫没有诚意...”
“翻脸!”原本老神在在的慕容威,听其言,瞬间惊起道:“大单于此言何意?”
他原以为和连只是单纯的要将人轰出去,但是此刻听其杀意,好像有点不妙。
慕容威顾不得养神,立即上前质问道:“大单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怎可轻动刀兵!”
“此举有违道律,非义者所为,不可取…”
说到这里,慕容威给身侧的轲比能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悄起身,紧跟着出帐。
慕容威环顾大帐四周,见众人脸色各异,便又言道:“今日我等违义,来日何人还敢来使议事…”
“是啊大单于,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明规浅律…”
“我等不能坏了韦族名声,此事传出去,恐怕我等还有何颜面立足…”
与此同时,众人纷纷出言附和,皆不同意和连斩使。
慕容威更是趁机道:“大单于若看不惯其人作态,自可乱棍杖责一番,消心头之火,没有必要做绝…”
慕容氏与逢纪是老朋友了,此前作为夏军与中部鲜卑的联络人,双方多有交集。
对于逢纪的能力与口才,慕容威是很欣赏的,甚至一度生有招揽之念,虽然都被婉拒了,但不妨碍心中欣赏。
战场是战场,道义是道义,双方虽然战场为敌,但不妨碍私下间的交情。
所以当和连透露出杀机后,慕容威作为老朋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哼!”众人反应越激烈,和连心中杀意越浓:“本单于做事,还不用尔等来说教!”
“尔等管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莫要越界...”
“你!”眼看和连不留余地,慕容威脸色难看,一时竟无言以对!
帐中众头人同样不爽,但大单于态度坚决,押人士兵乃是王庭卫队,他们也不敢越权,只能愤愤不已。
人心各异,有人气愤,有人不爽,也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必要为了一个汉人,而与大单于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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