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里采光条件并不好,屋顶上没有亮瓦,只靠一道小的窗户采光,所以厨房里的光线并不明朗。
虽然厨房里的光线有点灰暗不清,但是,刚才在厨房里用过餐的耘嬢将厨房收拾得妥妥帖帖的。显出一丝不苟的整洁干净。
仅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耘嬢是一个非常讲究而且喜欢整洁的人。做事也干净利索丝丝入扣。
但是,为什么这么讲究的一个人,就在男欢女爱上这么不检点呢?
这种反差我还真是有点闹不明白了。
也许是意念上有了刀的强烈暗示,我进入厨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在墙壁上刀架里的那把菜刀。
那把菜刀被磨得明晃晃地显出一种锋利。
然而,当我快步朝着那把菜刀走过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地瞟见在厨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
这人蜷缩在厨房最阴暗的那个角落里,一动不动,如果不稍加留意,还以为是一个泡菜坛子放在那儿。
事实上,在耘嬢这间光线并不明朗的厨房角落里,还真的放着大大小小几个泡菜坛子。这个人就和几个泡菜坛子蜷缩在一起。
我之所以把这个人和泡菜坛子分辨了出来,是这个人在我眼角的余光里不经意地动了一下。
我心里使劲一抖地朝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本能般地喝道:“谁?”
在我的喝问声下,那人才懒懒散散的站了起来。
居然是伍子胥!
“伍子胥?怎么是你?你不是……”我几乎大喜过望地朝这家伙喊道。
伍子胥却朝我竖起食指,并把竖起的食指放在嘴唇边,压着声音小声说道:“你他妈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害怕别人听不见?老子一直都在厨房里呢……”
“那你刚才……”
“没错,你刚才光着腚烤衣服的时候老子也是看得一目了然的”
伍子胥污言秽语地说道。
我顿时被这家伙说了个大红脸。
“你是什么时候在厨房里的?我怎么就没后看见你!你该不会隐身术吧?”我快恼羞成怒地问道。
伍子胥却神神秘秘地说道:“老子会什么隐身术?会隐身术老子还能跟你在这儿呆着。老子一直就在厨房里,只是你没有看见我而已。”
“那你怎么不吭声?我还以为你跟耘嬢丢下我不管了呢!”我颇为委屈地说道。
伍子胥却说道:“老子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你在哪儿我就必须要在哪儿。不是在明处就是在暗处。”
“你在监视我?”我极度反感地质问道。
“老子监视你干什么?。”
听了伍子胥的这几句话,我心里居然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虽然这家伙让我一阵恶心个反感,但还是生出了一丝感动,说道:
“可你尽在老子面前整玄的,老子是会被你搞出神经病的。我还真的以为我是一个人被困在迷魂凼里了呢!”
伍子胥说道:“什么叫被困在迷魂凼?而是你现在必须就在迷魂凼,哪儿也别去,哪儿也去不了。”
听了伍子胥话,我的心里不由得便生出了一丝不耐烦来,说道:
“你怎么老是有话不明说,像是说了什么,结果又像是什么都没说。什么叫我必须在迷魂凼?又什么叫我哪儿也去不了?我还跟你名说了,我现在就要出去,再也不想在这里面呆了。一分钟也不想。”
听了我的话的伍子胥朝我冷笑道:“你现在就想出去?你凭什么出去?”
我已经懒得跟伍子胥废话,走到刀架前,一把就把菜刀抽出来拿在手上,然后才朝伍子胥说道:“就凭这把刀出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伍子胥却又朝我冷笑道:“你可真够幼稚的。”
随后便用乜斜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丝毫要阻止我的意思。
伍子胥的这种态度反而让我心里有点不大踏实起来,有点没话找话地朝伍子胥问道:“对了,刚才的耘嬢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未必是受什么刺激了?”
伍子胥却说:“不该你打听的事情你就别打听了。打听也是白打听。”
我愤愤地说道:“这迷魂凼的风水难道就那么邪门儿?再正常的人进来,脑子都会出问题?”说完这话,也不等伍子胥回应,接着就径自走出了厨房。
也不知道为什么,伍子胥的出现,让我心里一下子就感到了一种少有的踏实感。虽然这家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出了厨房的门,来到甲板上,房间里的耘嬢已经停止了打枪。
我朝那个射击孔望了望,随后就朝码头边走。
被枪声惊得躲起来的铁耗子这时跑出来,跟屁虫一样地跟着我来到码头边。
我下到迷魂凼的水里,将倒扣在水里的鱼老鸹梭子小船反转过来,然后让铁耗子也上了船。
至于那只巨大的赑屃上哪儿去了,我也懒得去理会,也许又下到迷魂凼的水里躲起来了。
我将鱼老鸹梭子小船撑到一丛芦苇边,然后就甩开膀子地用菜刀朝着长得极其茂盛的芦苇荡砍了下去……
然而,当我刚刚砍倒了几丛芦苇,却被惊得差点从鱼老鸹梭子小船上掉进了水里。
我竟然看见有一个浑身被打成了筛子一样的人倒在芦苇丛里,浑身的鲜血正咕咕地朝外冒……
这个被打成了筛子一样的人,不就是流窜的成员吗?
原来刚才耘嬢并不是在盲目地打枪,而是在有的放矢地进行射击啊!
被惊得差点失声惊呼的我停止了砍芦苇的动作,有点不知所措地回过头,朝着耘嬢的那间屋子看了看。
而就在我回身朝着耘嬢的那间屋子看过去的时候,从屋子里的那个射击孔里又打出了一梭子马克沁机枪的子弹。
这次子弹是打在鱼老鸹梭子小船上的。
被一梭子机枪子弹打中的鱼老鸹梭子小船顿时木屑飞溅。
鱼老鸹梭子小船被打出了几个大窟窿,船底下的水立马就涌了进来。
我手忙脚乱地想要趁着鱼老鸹梭子小船沉到水里的短暂功夫,把船撑到码头边。
可是耘嬢就像是故意要跟我过不去似的,我还没有来得用长篙撑船的时候,她又从射击孔里打出了一梭子子弹。
原本就脆弱得像一片叶子似的鱼老鸹梭子小船终于被子弹打成了两截,我和铁耗子一下跌进了水里。
铁耗子比我还要快地游到了码头边,并熟练地上了码头,使劲都抖落着身上的水迹。
我当然知道耘嬢是在阻止我砍芦苇荡。
但是我并不甘心,原本是打算游到码头边上到甲板上去了。可是一转念头,一股轴劲上来了。
越是阻止我不让我砍,我偏要砍!
于是我反而转身游到那丛芦苇荡的旁边,将倒在芦苇荡里的那具被打成了筛子一般的尸体拖到水里,索性上了漂浮在水面的芦苇荡,然后甩开膀子,朝着长势茂盛的芦苇便是一阵疯狂地砍剁……
这时,又有几排子弹打过来,就在我的耳朵边嗖嗖地飞过。
我心里发着狠般地对从耳朵边嗖嗖飞过的子弹视若无睹,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只管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发疯般地朝着眼前的一簇簇芦苇砍去。
所有的疯狂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菜刀在我手里没有挥舞几下,我就气喘吁吁地感到有点精疲力竭的吃不消,接着砍出的几刀似乎不能将手中的芦苇伤及皮毛。
定睛一看手中的菜刀,原来菜刀的口子已经被我砍崩了!
而此时的耘嬢也停止了射击。
累得呼呼直喘的我不得不扔了手中被砍废掉的菜刀,气馁地坐在了芦苇荡里。
这时耘嬢从木屋子里走出来,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来到码头边,眉眼生动地看着我。
耘嬢藐视性的眼神让我无法直视,只好将目光挑向一边。
“莽撞少年,还坐在哪儿干啥呢?上来吧!别做这种无用功了……”耘嬢朝我喊道。
耘嬢的声音里既带有调侃般的挑衅味道,又带着浓浓的蔑视味道。
我有点骑虎难下了……
见我没有动作,耘嬢这时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恶声朝我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是夏尚儒儿子的份儿上,我早就一梭子把你打成刚才那人似的了。我才不会这么惯着你呢!真是不知好歹!”
听了耘嬢的这句话,我的心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激灵。于是转脸看着耘嬢。
“怎么?还要我亲自过来背你?”耘嬢又朝我说道。
要从这里面披荆斩棘地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我只好跳进了水里,游到码头边上了甲板。
“任性的人我见得多了,你……还嫩点。”冷冷说完这就话的耘嬢转身就朝屋子走了过去,不再理会我。
我又像是一个落水鬼般地坐在码头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耘嬢绝对不是原来的那个耘嬢。因为这个耘嬢表现出的狠和喜怒无常的性情,让我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理压力。
我有种要被她玩于鼓掌间的轻微恐惧。
人在最无助和最孤独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处在这样境遇中的我,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此时的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耿卫华。
当我在这样的境遇中想起耿卫华的时候,才极其真切地体会到,当初他对我的鄙视以及几乎不近人情的严厉,甚至对我的身心进行摧残般的惩罚,都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爱。
这时的我才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爱的温暖程度。
如果,我没有和耿卫华分开……
如果耿卫华此时就在我身边……
我何至于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想到耿卫华,我的眼泪禁不止的流了下来。
我情不自禁地哽咽着
就在我像小孩子般小声喊着耿卫华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在我的肩膀上,我本能地以为又是耘嬢将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本能地一所肩,扭转过头,泪眼迷蒙间,却看见是神出鬼没的伍子胥坐在了我的身边。
“夏志杰,对你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事情,你就不要瞎折腾了。随遇而安吧。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卧着……”伍子胥的话显得有点语重心长。
我怕伍子胥看我的笑话,于是抬手将眼泪抹掉,说:“可是,我为什么要被无缘无故地困在这里?不就是一个迷魂凼吗?我怎么就从这里出不去了?”
伍子胥却朝我一笑地反问道:“可说呢!你怎么就出不去了呢?”
“伍子胥,我真的不想跟你废话,我真的想从这里面出去。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就是从水里扎猛子,也要从这里出去。你们休想把我困在这里……”我执拗地朝伍子胥说道。
伍子胥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夏志杰,你怎么就这么犟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退一万步来说,你就是从这里面出去了,你又能怎么样?外边现在是什么状况你知道吗?而且……你又知不知邱崇渊原先是什么人?”
“我出去跟邱崇渊有什么关系?”我莫名其妙地朝伍子胥说道。
“你现在不就是邱崇渊吗?你以为你还是夏志杰啊?我敢打包票地跟你说,你一旦在五龙村或者回龙镇出现,立马就会被群众抓起来的,而且很有可能被群众现场就打死!你信不信?”伍子胥很严肃地朝我说道。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不就是邱崇渊吗?
“为什么?”我不明就里的朝伍子胥问道。
“为什么?”伍子胥盯我一眼地说道:“因为……邱崇渊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而且是杀人灭口的!他把五龙村一个最漂亮的女子给灭口了!”
“你说什么?”我惊得从甲板上倒退着挪出了一段距离,朝伍子胥说道。一时间目瞪口呆!
“本来,我是不想把这个真相告诉你的。怕你有过激的心理反应。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所以我权衡再三,觉得还是有必要把真相告诉你……”伍子胥说道。
我几乎快奔溃地朝伍子胥说道:“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把我……要把我弄到这个人的身上?我……我……”
我这时开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突然就觉得整个人都是如此的肮脏!
伍子胥这时根本不顾及我内心的感受,继续说道:“还有,外边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和你还有和我们一起的杨老师,现在都成了抓捕的主要对象……我们身份已经变了!”
“我不信!我不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是被你们用巫术变成这样的。我要出去揭发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牛鬼蛇神!你们才是真正的牛鬼蛇神……我一定要出去检举揭发你们!是你们把我弄成这样的。还把我弄成了一个杀人犯!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目露凶光地朝伍子胥低声吼道。
伍子胥却异常冷静地朝我说道:“夏志杰,我知道你是根红苗正的书香门第的子弟,这样的罪名落在你身上你根本无法接受。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就是现实,你不得不接受……”
“什么现实?现实是老子是夏志杰,不是邱崇渊!是你们用巫术把老子变成邱崇渊的!老子还是夏志杰!老子姓夏不信邱!”我大声朝伍子胥吼道。
面对我的盛怒,伍子胥仍旧显得异常冷静地朝我一摊手地说道:
“好,你说你是夏志杰,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就连你刚才念叨的耿卫华都会把你当成疯子的。谁信你的话?谁信你的话?什么叫百口莫辩?这就是!你知道吗?”
伍子胥的这番话使得我的脑子发出一阵电闪雷鸣般的轰响。
我失去了理智般地一下子从甲板上跳起来,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把将毫无防范的伍子胥扑倒,全身心地将伍子胥压制住,并用双臂将伍子胥的脖子死死的箍抱住,朝伍子胥咆哮般地吼道:
“你们究竟是人还是鬼?你们究竟是人还是鬼?告诉我!”
失去理智的我已经完全不知道箍抱住伍子胥脖子上的这双手臂使出的力道有多大,只顾着朝伍子胥泄愤般的咆哮着吼叫,却根本不听伍子胥的辩解。
而事实上伍子胥已经根本不可能朝我辩解,只有在我身子底下使命地挣扎……
但是,无论伍子胥怎么挣扎,他是根本不可能从我的压制和箍抱下挣扎出来的。
我的身后传来铁耗子疯狂的吠叫,这家伙好像开始用嘴在撕拽着我的裤子……
铁耗子想救伍子胥!
就在我失去理智地要将伍子胥活活地箍死在身子底下的时候,脑袋却被一件硬邦邦的硬物重击了一下。
我眼前一黑,只感觉一阵云淡风轻,就什么也不知道地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