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有着很强的语言组织能力的,我的小姨对我的表达能力一直就很欣赏。所以在跟蔚巴托叙述起我是怎么跟着耿卫华出来,怎么到的回龙镇,以及又怎么和琼池发生的关联,一直到迷魂凼的整个经历,原原本本说出来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出现多少叙述上的障碍。
蔚巴托在倾听着叙述的整个过程中,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诧异表情,无论我说出的事件和经历有多离奇,他都始终保持着一种很冷静很客观的旁听者的那种状态。
当我口干舌燥地把我的整个经历终于说完的时候,蔚巴托才语气平静地朝我问道:“讲完了?”
“就这些。”蔚巴托的冷静客观的表情让我感到有点失望。我以为他在听我叙述的过程中,会表现出一惊一乍的表情,或者在听到不能理解的节点处会打断一下我的叙述。
可是这家伙的冷静是出乎我意料的,即使我在叙述的过程中,有的地方刻意用了渲染的成分,以博得他的好奇和认可。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冷静的旁听者,我的那点虚荣心显然是不能得逞的。
我有点失望。
“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比如还有什么细节遗漏了的?”蔚巴托盘问似的说道。
“这又不是要破案,需要什么补充细节什么的?”有些小失落的我不满地说道。
蔚巴托始终用很平静的眼神盯着我,想了一下地朝我说道:“想听听我说说我对你说的整件事的评价和看法吗?”
我很诚恳地说道:
“既然我把我经历的这么离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你听,当然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一点能够让我信服的解释。自少……你是留过洋的人,见识上肯定要比一般的人宽泛。如果是换作另外的人,我是根本不可能把这种经历说出来的……”
蔚巴托对我的这番话表示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而我确实很期待能从蔚巴托这儿得到哪怕是一丁点对我所经历的事件的合理性解释。
我心里的疑惑和谜团太多了。
蔚巴托又看着我,想了一下,说:“我一会儿要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要是能让我信服的,我肯定就接受。”我依旧很诚恳地说道。
蔚巴托这才说:“我的意思你,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倒是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不过,在目前我们国内,可能还没有这个门类的专属医生。甚至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学科门类。”
“你让我去看心理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我一愣地说道。
蔚巴托说:“跟你说直接一点吧,你也许是把你的一些真实经历和你产生的臆想混在一起了,给我杜撰了这么一个离奇的故事。我说得应该够清楚了吧?”
“你是说我也有臆想症?”我大了声音地朝蔚巴托说道,差点从坐着的甲板上站起来。
我没想到我在蔚巴托这儿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蔚巴托没有回答我的质问,而是用一种略显执拗的眼神盯着我,算是用默认回答了我的质问。
“如果说杨晨露有臆想症,我还承认。可是,你怎么会说我也有臆想症?我成神经病了?”
蔚巴托朝我笑了一下,说道:
“在这方面我也不是什么专家,我只是感觉你好像有这种症状的可能。因为你刚刚跟都陈述的那些事情,有大部分都很有可能是你通过你的臆想杜撰出来的。现实生活中,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这跟痴人说梦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蔚巴托的话还真的让我将信将疑了,有些泛着疑糊地朝蔚巴托说道:
“那现在正躺在床上熟睡着的琼池又该怎么解释?你也承认了她是一个和我隔着朝代的人。是个古代人。这总不是我杜撰出来的吧?这可是活生生就在我们眼前的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蔚巴托说道:“所以刚才我才开门见山地跟你说了,关于床上的那个睡美人,我是不能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而你给我陈述的经历,也不能解释床上那个睡美人的真实存,对不对?仅仅凭你杜撰出来的你的在冰窖里的那段经历……”
“可那是我真实的经历!你怎么就不相信?”
“可那也完全可能是你的一种臆想。只是你不承认和你不知道而已。在精神分析学这个领域有一个共识,人的某些重要行为表现是一个人自己意识不到的动机和内心冲突的结果。这时对潜意识的一种普遍认同。”
蔚巴托的话让我感到很气馁,说道:
“早知道你会给我一个这样的解释,我就不会费这么大劲儿跟你摆这么久的空龙门阵了。倒把我说成是《狂人日记》里的那种人了……”
蔚巴托这时说道:“夏志杰,要不然你配合我来做一个现场的实验吧……”
“什么实验?”我问道。
“我现在就把你催眠,让你在梦里把潜意识的东西呈现出来,这样,或许我还能从中找到你所说的事件的真相……”
“催眠?你是说又要我再做一次梦?”我神经质一般的变得有点谨慎起来。
事实上我是对梦这玩意儿有点忌讳了。因为我和金色巨猿的那场不可言说的梦。现在还清清楚楚地储存在我脑子里的,记忆犹新。
我之所以在杨晨露和蔚巴托的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一个丑,就是因为我经历了这场离奇而又龌龊的梦。
“怎么?你好像对梦有点排斥?”蔚巴托也从我的反应里看出了一点端倪。
我说道:“不是排斥。反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如果,我把我刚刚经历的那场梦说出来,你就更要说我是患上了臆想症了……”
“你看,我刚才就提醒过你的,问你还有没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的,你还说没有。这就不是有了吗?”蔚巴托说道。
“可是,我觉得我做的这个梦,跟我刚才对你说的那些经历是构不成任何因果关系的,所以我就没有提这场梦。其实这场梦也确实跟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蔚巴托却说道:“你怎么会认为没有关系?说不定你说的这场梦,就是解开你心里谜团的一把钥匙……”
“我跟你说得专业一点吧,凭你现在的知识结构和基础也许能够理解。人的行为的动作都是服从于意识的对不对?而意识的起源,基础和动力其实都是存在于人的潜意识里面的,是潜意识的可见部分……”
“……而意识和潜意识却又是相互对立的。潜意识又主导着意识。这里首先要提到一个概念……人格。人格是一个动力组,其能量的来源是性力,英文名叫力比多。心理性力的发展是人心理发展的必经之路……”
当蔚巴托提到性力这个新鲜词汇的时候,我就变得专注起来,因为我在那成梦里直接面对的还真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所以我没有打断蔚巴托的话,而是很聆听地听他跟我灌输的这些让我耳目一新的知识点。
蔚巴托接着说道:“婴幼儿的心里性发展,由于受到父母和社会道德要求的限制,必然出现冲突。个体受到创伤而且防御机制失败,也必然出现内在的冲突,注意,这种冲突很多时候是出现在潜意识里的,有时候表现出的状况就是精神障碍……”
“……在日常生活中人格结构分为三个部分——本我,自我,超我。这三个组成部分依循意识和潜意识的机制在性力的发展中相互关联并彼此制约……”
“偶然的心理现象是不存在的,梦或者臆想也是心理现象的一种。所以,生活中的琐事和行为上的失误,包括梦和臆想都具有潜意识的动机和含义……”
“精神分析的目的在于从潜意识中揭示意识,从正常中了解不正常,从人的琐碎片段中寻找出意义和现象,从而获得一些行为的进行原理。我说的这些……你能不能理解?”
蔚巴托跟我说的这些,虽然有点令我耳目一新,但我还是有点囫囵吞枣的感觉。
“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我知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道理,可是,我说的这场梦真的是太离奇了,跟我白天的经历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完全是脱节的……”
“如果有潜在的关系呢?我说的是那种你根本察觉不出的潜在联系?也就是我刚刚跟你提到的潜意识。”蔚巴托说。
“我根本就察觉不出有潜在联系?我也真的没有感觉我做的这场梦跟我的经历有什么潜在的联系。”
“你当然感觉不出来。你能接触到的关于梦的解释性的知识,也仅限于周公解梦这样的古籍文本,对不对?所以你当然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在国外,关于梦的解释,已经形成了一个显学门类,而且对梦也有了很科学很客观的深入研究。梦里呈现的东西,很有可能才是事物或者说是人的心理本质应该呈现出来的东西……”
“……我这么跟你说吧,梦其实是一种生理现象。是人处在睡眠中由于部分脑能活动仍在继续发生作用而产生的。普片的认为是梦本身是没有实际上的意义,但是,从由它而成为一种范例的理论价值来看,它的重要性就相对地增加了……”
“人处在睡眠中的时候,犹豫超我监督的松弛,被现实中压抑的冲动和愿望便趁机混入到意识里面,就成了所谓的梦。……”
“……如果……人的愿望以真实的面目呈现,就会就会惊醒检查者而又被压抑回去。因此为了进入到意识层里,被压抑的愿望就必须以改头换面,乔装一番以另外一种方式呈现出来,而这就是梦的本质所在……”
“……梦中所呈现的情景和人物就是梦的显像内容,显像内容着所包含的,暗藏其中的意义就是梦的隐义内容。所以在梦里显像的各种伪装打扮,只有通过精神分析才能揭去它伪装的外衣,露出隐义的真实含义……”
“……其实,人的丑陋和痛苦的内心事件,很大程度上,在睡眠中时受到庇护的。揭示梦的方法就是要根据梦的复杂的心理机制入手,结合自由的联想,做梦者的生活和社会交往情况,才能知晓隐藏在其中的真实含义……”
“……深藏在生活中的隐秘念头在梦中化为显像内容的过程,叫做梦的工作。越为社会道德标准所部允许的愿望,在梦里被化装的程度及越大,呈现出的内容也就变得越荒诞离奇。所以梦里呈现的情景总是扭曲变形的,于现实相同的部分很少,这也是梦里呈现出的情形很少具有合理性的原因所在……”
蔚巴托的给我灌输的这些东西,虽然我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理解和接受,但是却已经提起了我的求知欲。而且,对于我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奇晃荡梦境的我来说,似乎还带有某种蛊惑性。
我还真的有点相信这家伙的话了,于是说道:“你真的能把我催眠了?”
“要对你进行催眠其实并不难?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试。”蔚巴托说道。
我抱着好奇的心理想要对蔚巴托的话进行印证,或者从私底下来说,我还真的有种想要再次回到我所经历的那场梦境之中去的愿望,于是朝蔚巴托说道:“那我就姑且当一回你的试验品……”
我的话刚一说出口,我的身后却突然传来杨晨露冷冰冰的声音:“蔚巴托,你不能对夏志杰进行催眠实验,这样会很危险!”
我扭过头,才发现杨晨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也许是我因为听蔚巴托朝我灌输这些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太过入迷的原因。
当看到站在我身后的杨晨露时,我才幡然醒悟般地意识到,在我和杨晨露之间,其实真正应该进行催眠试验的是杨晨露,因为她才是一个实实在在患有臆想症的人,而且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有着暴力倾向的臆想症患者。
于是我紧张地盯着杨晨露。
但杨晨露对我警惕的目光却视而不见,而是直盯着蔚巴托,语气极为严厉地说道:
“蔚巴托,我虽然不知道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不惜以失踪者的方式从国外偷渡回来的真实目的。但是,你想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地蛊惑夏志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你从国外涉取的那些理念,在这里根本行不通,你甚至不知道你这样做会面临怎样的一种风险……”
“夏志杰在梦里呈现的场景,绝非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凭你现在从西方涉取回来的那点知识储备,你根本盘不动迷魂凼这里聚集起来的千年气场……你的孤傲和偏执让你对任何事物都缺乏敬畏之心。但是……至于迷魂凼这个地方,我奉劝你还是最好有所收敛……”
听了杨晨露的这番话,我突然觉得杨晨露说话的口气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像那个又丑又老的那个瞎眼老太婆——徐灵璧!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我不由得心里一凛!
蔚巴托显然是早就知道杨晨露一直就站在我身后的,听了杨晨露的这番话以后,他的脸色露出一丝复杂难看的表情,朝徐灵璧牵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晨露,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有些事情,我终归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只是现在还不行。所以……我现在跟夏志杰之间的交流,希望你不要从中作梗……”
杨晨露却冷笑一声地说道:“我刚才也跟你说过,你所说的解释,我已经不需要的。只是,你要让夏志杰作为的试验品,我肯定是会阻止你的。因为,你从来对传统的东西嗤之以鼻,对迷魂凼,你更是不会心存敬畏。”
蔚巴托面露难色地说道:“晨露,我们现在对传统和西方的观念进行探讨好不好。至于你说的敬畏,我应该还是有的。我现在只是想解开夏志杰心存的疑问和纠结,就这么简单。至于你说的迷魂凼聚集起的什么千年的气场,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你是被徐老妪蛊惑了,在我和夏志杰面前故弄玄虚。晨露,现在是以一个旁观者一个清醒者的身份跟你说话,只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一个清醒者……”
“……我知道,我现在在你心目中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目中没有地位可言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权威性可言,所以,我的话也完全可以不听,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说出来。”
我这时扭过身子,就嘴巴凑在蔚巴托的耳朵边,声音尽量小地说道:“蔚巴托,你有没有感觉到,杨老师现在说话的口气有点诡异?”
听了我的话的蔚巴托警觉地嗯了一声,同时把目光锁定在杨晨露的那张脸上,同时把听觉的注意力前部集中在我的身上,听我朝下接着说。
于是我接着小声说道:“我感觉杨老师说话的口气跟那个徐灵璧一模一样,她现在会不会是徐灵璧附体?”
我的话一说出口,蔚巴托的目光立刻就变得阴森冷漠了,而且透着某种看着让人心力范冷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