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以为我办瑶台宴是为了指认你的心上人,然后借丙七的身份把你和太子拉下马?”封玉扬的语气充满嘲弄,“你这想法也不算大错,不过那只是顺手罢了。”
封十二目光沉沉:“你真正的目的是那些贺寿诗?”
封玉扬“啪啪”拍了两下手掌,仿佛一个豪客般大笑:“我就说你心思剔透,小十二,我是真心看重你,你既能帮太子,为何又不能帮我?”
封十二没有理会他的质疑,他径自问:“贺寿诗上有什么?”
封玉扬耸耸肩:“有毒。”
他轻描淡写抛出答案,脸上笑意更浓:“白鸟阁的红绡擅用毒,名为‘相思境’,此毒初时查验不出,只要在身边放上三日,毒素就会侵入骨髓,让人逐渐衰弱。”
“你把毒混入墨里?”封十二已明白他在贺寿诗上动了什么手脚,“你让我们写诗送进宫里,旁人不敢随意处置,定会将它们摆在陛下案头,陛下日理万机,未必有功夫赏诗,这一放就是数日。”
“你猜得对,”封玉扬露出赞赏的笑容,“当初红绡送了你一幅画,本也打着这样的主意,谁知你把它烧了,她杀不了你,却是给了我一点提示。”
封十二冷冷道:“你从她手里得到‘相思境’,利用贺寿诗让陛下中毒,你料定他今日会身体不适,所以决定在皇庄动手。”
“没错,就算他不来皇庄,我也有办法让他过来。”封玉扬道,“就像你说的,我在秦县造了许多黑火药,带一点儿上京不费吹灰之力。”
封十二沉默片刻,忽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封玉扬问。
“我笑你太过自大。”封十二道,“你猜我如何得知秦县硝石矿之事?”
封玉扬皱了皱眉。
“晌午在皇寺听经,中途我离开了一阵,你道为何?”封十二问。
封玉扬狐疑地看着他:“为何?”
“林越回来了。”封十二道,“带着你私采矿产,私造黑火药的证据。”
“……不可能。”封玉扬道,“如果林越回来了,他第一个就该求见陛下。”
“陛下当时和你们在一起,林越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人悄悄把我叫出去,把证据交给了我。”封十二嘴角一掀,带着几丝嘲讽,“他知道,证据到了我这儿,太子就能看到,太子能看到,陛下自然也能看到。”
他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却让封玉扬神情遽变。
“不可能,如果陛下知道此事,当场就会拿我问罪。”封玉扬语气森森,“你休想唬我。”
封十二再度轻笑。
“你笑什么!”封玉扬将手杖在地上重重跺了下。
封十二抬起头:“我原本也很奇怪,但现在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封玉扬怒问。
封十二看着他,目中似乎泛起一丝同情:“你了解陛下吗?”
封玉扬像听到一个滑稽的问题,“哈”地一声:“天底下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那你说他为何不拿你?”
封十二把问题抛了回去,封玉扬眼看要动怒,怒容忽然在脸上凝固。
封十二看着他的神情变化,眼中同情的意味更浓:“你想到了?”
“不。”封玉扬下意识开口,“他不会这么放心,更不会……不,他的儿子都在这儿,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他语无伦次,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他恶狠狠瞪了封十二一眼,忽地转身走到门边。
“去,问问尸体找到了吗?”
他对守门人发话。
守门人领命而去。
他刚走出两丈开外,一道寒芒破空,射穿他的胸膛。
守门人连声闷哼都没发出,便仰面倒地。
附近巡逻的黑衣人听到响动,有人警觉地望过来。
下一瞬,弦声骤响,数箭凌空。
一支支长箭如同索命的利爪,扎进他们身体,勾出魂魄。
锐器刺入身体的闷响,受伤者的嚎叫,惊呼与号令,奔跑与躲避……
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封玉扬的脸变得扭曲阴沉。
他迅速退回木屋,正要掩上房门,“哐”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一队禁军涌了进来。
明晃晃的枪戟对准封玉扬,雪亮的银光刺入他眼中,令他瞳孔轻震。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两个熟悉身影。
皇帝,和太子封云兮。
看着这两个早该死掉的人,封玉扬嘴角抽动了几下,似惊似怒,似哭似笑。
“……父皇,”他身子一矮,扑跪在地,“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皇帝盯着他,半晌不语。
封云兮抢进房门,来到封十二身前。
“十二,你还好吧。”他解开封十二身上的绳索,扶着他靠着柱子坐下,眼中闪过内疚。
“他手杖里有迷药。”封十二低声道。
封云兮闻言,立刻让人将封玉扬的手杖拿走。
封玉扬全程跪在地上,仿佛已经放弃抵抗,任由旁人施为。
封云兮看他一眼,对皇帝道:“父皇……”
皇帝摆摆手,慢慢走到封玉扬面前:“抬头。”
封玉扬肩膀缩了缩,缓缓仰起脸来。
“父皇,”他眼中含泪,“儿臣知罪,儿臣只是一时糊涂。”
皇帝笑了笑:“这么快就认罪?老三,这不像你。”
封玉扬两手撑地,满脸愧色:“儿臣、儿臣也是受了奸人挑拨,儿臣其实早已悔了。”
“哦?”皇帝踢了踢他落在地上的那纸文书,“你的后悔就是让弟弟们推你当太子?”
封玉扬道:“父皇平日教导,江山不可一日无主,儿臣为免朝中混乱,不得不出此下策。”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与朕侃侃而谈,难怪你对云兮不服气,若是易地而处,他可没有你这样的定力。”
封玉扬扭头朝封云兮看了眼,见他正为封十二裹伤,转回头道:“太子仁厚,是我心胸狭隘才会动此妄念。”
皇帝笑出声,他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儿子,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眼:“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朕以前还是小看你了。”
封玉扬垂下脑袋:“儿臣不敢。”
皇帝轻叹口气,像是感慨,又带着几分遗憾:“你现在还与朕作戏,是想等你的救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