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裹着黏腻血丝的眼球顺着喉管滑入腹腔时,慧绝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干瘦的喉结在凹陷的脖颈间剧烈滚动,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大和尚空洞的眼窝。
当最后一丝湿滑的触感消失在食道深处,他突然像被抽去骨骼的傀儡,从大和尚枯枝般的手掌中跌落在地。
一阵剧烈的腹痛传来,就仿佛他吞下的是两颗火球一般,难以忍受的绞痛让他抱着肚子大声哀嚎了起来。
他浑身颤抖着趴在了地上,伸出手用力地扣着嗓子,试图将吃掉的东西吐出来,但是却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啊……”
更加强烈的刺痛从眉心传来,就像是有人手持着锤凿,在他的眉骨上用力的一锤锤砸下。
他的十指深深抠进青砖缝隙,指甲在石面上划出数道猩红的血迹,指甲都被生生掀了下来。
他猛地翻身呕出一滩混着胆汁的血水,却见其中游动着无数细小的黑色咒文,在微光下化作青烟消散。
在他的眉心至额头处,一颗鸡蛋大小的肉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开来,当暗紫色的表皮绷到极致时,\"噗\"地爆开一团血雾。
碎骨飞溅中,血肉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眉心的皮肤被巨力向两边被生生拉开,露出了一颗生有四个瞳孔的眼睛。
\"嘶——\"七条暗红触须从竖瞳中激射而出,末端吸盘宛如活物般翕张。它们贪婪地贴附在慧绝面庞,将喷涌的血浆吮吸得滋滋作响。
当最后一滴精血被吸收干净后,那些触须突然硬化成钢锥,深深刺入天灵盖,只一瞬间便将慧绝抽成了人干的样子。
所有精血被榨干的慧绝躺在地上再没了力气,而他额头的那道竖曈则收回了所有触须,四颗血红的瞳孔环顾四周后便合上了眼皮。
“哈哈哈……”
大和尚空洞的眼眶里血迹已经干涸,他的身体兴奋到不停地痉挛颤抖着,仰起头疯狂地大笑。
“成了,哈哈哈……天眼成了,哈哈哈哈……”
大和尚枯槁的身躯突然剧烈震颤,干涸的眼窝里渗出沥青一般的黑血。
“妙哉……”
他嶙峋的脊背弓成诡异的弧度,被鲜血染成暗红的僧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一边癫笑着一边朝着幽大人所在的方向走去,他摇摇晃晃地站在了幽大人的面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我成了,我成了,你看到了吗?那可是天眼啊……”
幽大人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大和尚,语气里依然满是不屑:
“你这个疯和尚,等我脱离了你的控制,便把那双眼睛挖出来,你也不过是为我做嫁衣罢了。”
大和尚不管幽大人的话,他嘴里念念叨叨地伸出了双手,在束缚印的控制之下,幽大人也不得不同步伸出了双手。
大和尚双手翻飞结出了一个法印,同时幽大人的双手也结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法印。
随着那法印的完成,幽大人的瞳孔也猛地睁大,他终于不复从前的淡定之色,震惊无比地说道:
“你……你怎么会知道怎么召唤冥界之门?”
丝丝缕缕的力量从面具上涌入了幽大人所结的法印之中,那法印在天地之间不断放大,逐渐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的,古怪的呓语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整座地面都隆隆震颤了起来。
两人面前的地面坍塌裂开了一道缝隙,之前那座巨大的门户再次出现,伫立在了两人的面前。
大和尚带着幽大人一齐走到了那门板前,伸出手在漆黑的陨铁门板上敲了三下,同步之下幽大人也伸出了白森森的手骨敲了三下。
“砰砰砰——”
三声叩门声过后,紧闭的门户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极度嘈杂的地狱魔音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再度七窍流血。
但是已经五感尽失的大和尚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吟唱着,破碎的声带里挤出不成调的偈语:
“天目现世,冥府迎客……”
他整个人已经再没有半点生机,行尸走肉一般朝着那缝隙走去。
在大和尚的诵念之下,那门缝之中猛地迸发出了一道红色的光幕,光幕在两人的身上扫过后便消失不见。
与大和尚动作同步的幽大人,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朝那所谓的冥界之门走去,他不甘心地挣扎着,试图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不……我不要进去,进去了就全完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迈动着脚步,离那门户的缝隙越来越近,看着那门缝之中幽邃的黑暗,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哀声大叫道:
“求求你放过我吧,反正你也要死了,你就饶了我吧,那些残魂我不保了,我帮你把他们全都灭了,我死了就没人能做到了。”
但是老和尚依然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嘴里不停哼唧着小曲儿,迈开大步便一头闯进了门里。
“不,不要啊……”
幽大人绝望的声音回荡着,但是那门户却无情地闭合了起来,整座冥界之门再次陷入地面消失不见。
天地之间归于寂静。
“啪嗒——”
一扇黑白二色的面具从空中坠落在底,那正是幽大人所佩戴的象征着冥神的面具。
远处破碎的桃花桥也完成了重组,道道残魂也化作流光顺着桃花桥离去。
残魂们顺着桃花桥进入了匠人村的上空,就像是一阵速度极快的鸦群,就连发光树的光芒都被遮蔽了一瞬。
正在向村长周大年家赶去的楚辰安,正站在道路上凝望着发光树陷入了思考,忽然觉得发光树的光芒似乎熄灭了一瞬。
他惊愕地侧头看向人炬,却发现他似乎毫无察觉。
“你刚刚没感觉到吗?”
人炬伸出手挡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发光树的光线从他指间穿过。
“嗯,这树的光比前几天变暗了,应该是钟响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
……
荒凉的大地上,躺在地上的慧绝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他周身的僧衣残破不堪布满了干涸的血液,眉心处还有一道血色的印记,身体也如同朽木一般孱弱。
他看着远处被业火烧焦的战场,以及那些琉璃一般的天魔雕塑,眼中情绪复杂无比。
他眼角带泪地一步步挪到了巨大门户消失的地方,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然后默默地拾起了地上的面具揣到了怀里。
大和尚其余的徒弟也围了上来,但是他们的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悲伤神色,怪人如常那错位的面庞上,两只眼睛上下重叠在了一起,怨毒地看着慧绝道:
“既然师父死了,你又不愿解开我们身上的禁制放我们自由,那我们便只能继续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