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小型军用运输机在石岗机场降落。
舱门打开,舷梯伸出。身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和耳机的常书恒出现在舱门口,他看了看早已等候在舷梯前的一群人,然后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下了飞机,在舷梯旁站定。
几秒钟后,江明月和林静扶着拄着拐杖的林世杰出现在舱门处。
江明月倒是很淡定,林静微微有些吃惊。她看了看下面等候的人,基本上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还有两个头发灰白的老者。除了一个胸前别着国徽的中年人,其余人都西装革履,收拾齐整,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
走下舷梯,胸前别着国徽的中年人快步上前,伸出手和林世杰握了握,然后道:“林院士,欢迎欢迎,我是华联办副主任李三秋。我给您介绍一下今天迎接您的各界人士。”
林世杰笑眯眯地道:“搞的这么隆重干什么?我只是回家祭个祖而已。”
李三秋笑了笑,凑近他低声道:“林老,领导说了:怎么做都不过分。一方面,这是您应得的荣誉。再一个,您是唯一一位港岛出身的国家勋章获得者,除了务必保护好您的安全,还要在一定范围内扩大影响,让港岛各界知晓一个道理:有功于国家,即千金之赏。这是领导的原话。”
林世杰还想说什么,林静在后面轻声提醒道:“爸,别给领导添麻烦。”
李三秋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林静,又看向林世杰,却见他一笑,道:“好吧,李主任,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今天我要先去一趟圣母玛利亚医院见见老朋友,另外可能会有一些以前社团的老朋友来迎接我,不算违规吧?”
李三秋一愣,随即又笑道;“不违规不违规,下面我先给您介绍一下今天来迎接您的港岛各界人士。”
刚转过身,却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已经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九叔,您老总算是回来了,我是小安啊!”
众人都是一愣,却见林世杰盯着老者看了半晌,有些迟疑地道:“你是......林安?”
林安微微有些哽咽地道:“是啊,九叔,我是二房林世宗的小儿子林安。您去美国的时候,我十一岁,我跟我老豆送您上的船,转眼就四十多年了。”
林世杰有些激动,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道:“我父亲去世那年,是你给我写的信吧?可惜我那时候没办法回信,但是找人给你们传了讯的,还送去了一副挽联。”
林安道:“是的是的,收到了。我老豆还骂了我,说您在做大事,让我们不要打扰您。国家当时派了人过来吊唁,大伯开了祠堂中门,说林家的荣誉,都是九叔您给挣来的。”
林世杰听到林安的述说,不由得喟然长叹,众人闻之无不动容,毕竟隐姓埋名为国铸剑,连父亲去世都没办法回来吊唁,作为出身于讲究传统的离岛区世家的林世杰,得背负多大的心理压力啊!
李三秋见两人都有些激动,连忙道:“林老,林安林议员,现在是离岛区议会议员。”
林安听到李三秋开口,立刻便意识到这里不是叙旧的时候,急忙道:“忧思伤神,九叔您要注意身体。等回了大澳,我再给您仔细汇报。”
林世杰接过江明月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笑道:“我也老了,对这种事也看开了。倒也没有过多的悲伤,这次回来,就是给父亲扫扫墓,另外祭拜一下先祖。”
林安看了看李三秋,却见他含笑看着自己,便知道自己刚才这一出真情流露,怕不是误打误撞地合了领导的意。随即他也明白过来,叫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离岛区议员来,怕不就是起这个烘托气氛的作用,当即便不再说话,只站立在一旁。
下一个上前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却见他上前两步,却先是猛地向前一跳,吓了林静一跳,一旁的常书恒也向前走了一步,林世杰却伸手拦住了常书恒,笑道:“看来是江湖上的朋友了。”
林静有些不解,却见那人伸腿屈膝,单手前伸,另一只手后扬,前伸的手握拳,伸出大拇指上下摇动了三下,随即双手叉腰,微微躬身,行礼三下,嘴里却道:“和利胜第三十一代坐馆邓天龙,恭迎前辈族叔回港。”
林世杰甩开江明月和林静,双手叉腰道:“我身体有恙,就无法行礼了。离开社团多年,但关二爷的精神,我自忖从未遗忘。不知帮中兄弟可安好?”
邓天龙恭敬地回答道:“安好。多谢族叔挂念。”
李三秋笑着解释道:“邓总现在是和利集团董事长,产业涉及金融、建筑、机械等多个产业,手下有数千员工。”
后面的林静撇了撇嘴,轻声对江明月道:“还说不是黑社会。”
江明月瞪了她一眼,道:“所以你爸爸喜欢马成功呢!人家就是比你懂的多。你爸爸以前是这个社团的双花红棍,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金牌打手的意思,我也是翻了书才知道的。”
林静一愣,随即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个文质彬彬,说话都是之乎者也的科学家,院士,怎么又变成金牌打手了?这不应该是马成功那样的粗人才应该获得的称号吗?
林世杰笑着回头看了看林静,道:“我小时候练咏春的,就是李小龙练的那个。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打遍油尖旺无敌手了。”
后面几人又一一上前,其中有港岛几个区的民意代表,有林世杰中学时所在学区的学校校长,还有两个是太平绅士。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常书恒看向李三秋的眼神却微微有些变化。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华联办的李主任,这次安排来迎接林世杰的人,都是迎合了林世杰的过往,这些人基本上代表了港岛社会的各个阶层,这怕不是另一种宣传手段吧?可是这对于军情的安保工作,压力很大啊!
最后上前的是一个身板笔直,同样西装革履,却神色严谨的中年人,只见他跟林世杰握手之后,道:“林老您好,我是邢方周,驻港岛国安公署行政人员。您在港期间的安保工作,由oSNS负责协调安排。”
林世杰笑着道:“好的好的,我一定听指挥。具体工作,你跟小常联系就行了。”
邢方周转身走到常书恒面前,伸出手对他道:“常书恒同志,你好。”
常书恒伸手跟他握了握,道:“邢总,上级已经批准oSNS传来的安保方案,除了林老的生活起居之外,其余所有安保工作由你方负责。”
邢方周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只转头对李三秋点了点头,便站到了一边。
一辆黑色奥迪车行驶进了机场,开到人群后停下,司机下车后径直走了。
常书恒上前,打开手里黑色皮箱,拿出一个扫描器将车整体扫描了一遍,然后拉开车门,又将车内扫描了一遍,这才转头对李三秋点了点头。
李三秋将林世杰三人送到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常书恒开车。
车启动后,李三秋转过头对常书恒道:“安保一共四层。”
“四层?”
常书恒有些奇怪地道。
李三秋笑了笑,看了看后座的林世杰,道:“oSNS的方案上写的是三层,最内层是你和你的同事,中间层是保安局安排的便衣,包括飞虎队特勤人员,最外层是冲锋队。但是和利胜听说可能会有人对林老不利,主动找到我们,说要将林老所到之处方圆十公里的安保全部承揽下来。邓天龙说耆英会开了会,给各个堂口的话事人都分派了任务,谁那里出了问题,就三刀六洞,受家法处置。另外几个有名的社团在一个星期前还联合派发了英雄帖,已经在打探是谁会对港岛社团出身的国家英雄林老不利,谁要是敢动林老,谁就是港岛社团的共同敌人,将会荣幸地获得回归后唯一的一枚江湖追杀令。”
“这......”
常书恒有些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但他已经从李三秋那诡异的笑容里猜到了,那些社团怎么会知道可能会有人对林老不利?这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才怪了。
后座上的江明月和林静听得面面相觑。倒是林世杰,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只笑眯眯地拍了拍江明月和林静的手,道:“叫你们别担心,你们总不信。我这次是回家,又不是闯什么龙潭虎穴。”
可是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当车驶离管制区之后,前面交通警开始鸣笛闪灯开道,车队后还跟着数辆警车。
这还不算什么,每隔几公里,便会看到路对面靠着路边整齐停放着一排黑色轿车,车前站着身穿黑色西装的壮汉,这些人见车队驶过,立刻躬身行礼,嘴里还喊着什么。可是这车的隔音实在太好,以至于车里根本听不到他们喊的是什么。
林静惊讶地看着这些雕龙画虎,染着各色头发,脖子上还人均挂着一条大金链子,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壮汉。
江明月也奇怪地问道:“他们喊的什么?”
常书恒将车窗微微开了一条缝,只听一阵清晰的,但稍微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声音传来:“红星社恭迎社团前辈族叔回港。”
林世杰笑了起来,对李三秋道:“这就有点太过了。”
李三秋摸了摸鼻子,道:“他们说要来迎接您,我说可以,但是只能在对面路边,而且不能扰民。可是没说让他们用普通话啊!他们又说不好。”
林静有些无语地拍了拍江明月,笑着眨了眨眼睛,那意思是说您现在才明白,您崇拜了一辈子的林大哥,原来是个有着众多小弟的黑社会吧!
江明月瞪了她一眼,转头看了看林世杰,笑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马成功了,原来是因为,你觉得他跟你年轻的时候像,对吧?”
林世杰摇了摇头,道:“不,小马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
李三秋从倒后镜里看了看林世杰,却并没有说话,因为上级给他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这个马成功是谁,但林世杰一家三口,包括常书恒好像都对他很熟悉。
正寻思着是不是找个机会问问这个马成功是谁,最好这次就一起叫来陪着林老祭祖,这样皆大欢喜,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的更圆满了,却听林世杰道:“小静,你说要去圣母玛利亚医院,那我们是现在就去,还是先去宾馆休息一下再去?”
林静想了想,道:“还是先回宾馆吧!爸爸您和妈妈也累了,下午我们再去也不迟。”
只是此时林静不知道的是,他们一家三口心心念念的马成功,正被五花大绑,还蒙着眼,坐在一辆越野车上,被带到了大屿山边的某处围村中。
车一停下,前座上的西方壮汉就下了车,对着前面一座老式四合院大叫道:“老肖,老肖,出来接客了。”
说着走到后座,扯下马成功的眼罩,又解开他手上的绳子,笑道:“不好意思了,马先生,小约翰先生说要礼待您,但是不能让你知道这是哪儿。”
一个中年人出门来,看了看那个壮汉,又看了看马成功,有些奇怪地问道:“詹姆士,不捆?”
壮汉道:“他受了内伤,跑不了。但是你得注意,竺小姐说他诡计多端,不要被他骗了。另外加双岗,跟侧院那个老头一样。”
马成功下了车,却见一旁的竺小竹提着他的两个包,笑道:“马成功,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盐罐子啊?是要随时随地准备逃跑的时候烧烤吗?”
马成功笑了笑,道:“你可以把钱拿走,电脑也可以拿走。但是那罐东西不能动。虽然我现在有伤,但弄死你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竺小竹娇笑了一声,打开罐子又看了看,有些嫌弃地道:“一股焦糊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马成功笑了两声,道:“倒不是什么宝贝,只是这里面装的,是我的一个老哥们而已。”
“啥?”
竺小竹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将罐子往包里一丢,将包也丢在一边,道:“马成功,你踏马怎么这么变态?带着一罐子骨灰到处跑?”
马成功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个中年人走上前去,打开罐子检查了一下,对竺小竹道:“小姐,的确是骨灰。”
竺小竹嫌弃地道:“把他带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