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个无神.论者,所以比起这两个常年被封建思想“腐蚀”的小顺子跟庭春,云沁出奇的冷静。
也因为她不相信眼前是真的白无常,所以一双眼睛,也能发现更多的破绽。
就比如,这人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正在大喘着气,一边四处眺望辨认着方向,一边手不自觉地抚着胸口。
这明显是人才会有的动作。
而且从这动作看,他好像已经不年轻了。
云沁越发笃定,这就是一个活人在扮鬼,并且已经猜到了他之前做了什么。
他扮成鬼去吓太后了?
他是谁,又为什么这么干?
带着这样的疑问,云沁继续观察着眼前的“白无常”。
那人确认周围没人,又听到后面似乎没人追过来,似放松了一些,抬手抹了一把脸。
脸上的油彩弄花,露出些他的本来面目。
看得云沁双眼微微一眯。
而后,他像是已经辨认出了方向,朝着大皇子寝殿后面的花园而去了。
见人离开,她身边的小顺子和庭春都动了动,云沁却一把把他们拉住,在暗中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动弹。
那人能潜入太后宫中扮鬼,还能全身而退,只怕身手不简单。
而小顺子虽然会些拳脚,可就是三脚猫功夫,对付对付寻常人还行,面对这样的人一定会吃亏。
若这人突然返回,发现他们,动了杀心,他们跑都跑不掉。
等了一会,确定人没有回来的迹象,云沁才拍拍两人,从假山的缺口处走了出来。
庭春惊魂未定,“娘娘,那究竟是人是鬼?”
“肯定是人,我看到他擦汗了。”小顺子随着说,手却还扶着假山,显然腿还有些发软。
云沁则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对两人道:“快走,这种时候,若是被禁军逮住,咱们有理都说不清了。”
她话音刚落,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身黑衣,只有衣襟处别着孔雀羽翎。
来人单膝跪地,“臣送娘娘回去。”
一见到孔雀翎羽,云沁就明白眼前的人是武德使,她双眼微眯,“你一直跟着本宫?”
“娘娘误会了,是皇上听闻行宫中有刺客,命臣等来保护娘娘。”武德使道:“臣是听安澜阁的宫人讲娘娘在此处,这才来寻娘娘。”
这回答,总算让云沁脸色缓和一些,那狗男人要是敢命人监视她,那她就给他一刀,再给自己一刀,谁都别活!
“刺客抓到了?”云沁又问。
武德使摇头,“那人狡猾,摆脱了追捕的人,不知去了何处。娘娘此处不安全,还是先让臣护送娘娘回宫吧?”
云沁扭头看了眼大皇子的寝殿。
武德使会意,“大皇子已经有人保护。”
“走吧。”云沁这才点头。
等回到安澜阁,里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见到云沁回来,容欣当即便抓住了云沁的双手,“没事吧,没遇到刺客吧?”
云沁知道暗处有人盯着,摇摇头,“没遇到什么人。”
她身后的庭春和小顺子,对此没什么反应,从之前主子让他们躲过一劫,他们就明白了,听主子的不会有错。
容欣这才松口气,旋即脸上泛上怒意,哼道:“娘娘如今可真是长本事了,都学会糊弄奴婢了,若是觉得奴婢多余,不如干脆送奴婢去慎刑司得了。”
“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把你送走。”云沁听这话,心里像是被人攥了一把一样,眼眶都隐隐发红,“姐姐别生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见她称呼都顾不上,容欣也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可却还是硬起心肠,冷着脸道:“果真知错了?”
云沁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点头,心里边已经恨死那个装神弄鬼的人了。
容欣抚着云沁的背让她坐下,冷冷瞥了眼缩着脖子跟鹌鹑一般的庭春跟小顺子,“我饶不了你们!”
只是一时也顾不上,赶紧给云沁准备热水,让她洗个热水澡缓缓。
而丹雪揉着哭红的眼眶,拉了两人一把,让他们赶紧躲一边去,别在殿上晃悠,省得让容欣更生气。
两人这才灰溜溜地躲了。
忙活一阵,云沁躺进被窝以后,才拉住容欣,看了眼窗外,低声问她:“可知道太后如何了?”
“是冲着太后去的?”容欣惊了。
一看她这样,云沁就知道,她在安澜阁内,知道的比自己还少。
云沁微微摇头,指了指房顶,示意隔墙有耳。
容欣也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阿沁是知道什么?”
想到那扮鬼的人,云沁微微点头,又道:“等之后再与你细说。”
容欣也知道现在说话不方便,就点点头,道:“先睡吧,等明日自然会有个结果。”
云沁点点头,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姐姐在软榻上睡吧,姐姐在眼前,我才能安心。”
容欣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不走,你放心睡吧。”
但是云沁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纷杂,还是不是惊醒,看一眼躺在外面软榻上的容欣。
——
这一夜,哪里都不安稳。
而最不安稳的,就是太后的宫里。
霍金池正铁青着脸,坐在正殿堂中,而内殿里,还时不时传来太后如梦呓般的尖叫声。
“你来啊,你来啊,我不怕你,你已经死了,烂了,我不怕你!”
她已经被灌下了安神的药,意识也迷糊了,却始终安静不下来,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话。
霍金池已经从守在慈安殿四周的武德使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攥着拳头,喝道:“查,给朕好好查,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不管是殿外的禁军,还是暗处的武德使,皆领命而去。
甚至徐安都领着人出去,去审问太后殿中的宫人太监了。
如此,殿中就只剩下霍金池一人枯坐。
刺客扮成的鬼不知是谁,而不管是谁,他的死都跟太后脱不了干系。
不然也不会把太后吓成这个样子。
霍金池听着耳边的尖叫声,漆黑的瞳仁幽深冰冷,望着内殿里,隔绝了视线紧闭的纱隔门。
母后啊母后,你究竟害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