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看元知知已经能小跑起来了，元昭算着日子，还有不到十日就是知知的周岁礼。
她不知道今年这周岁礼还能不能办成。
原本以为来北羌这一趟很快就能回去，却没想又逗留了这么久。
这日傍晚，多塔从外面回来，元昭从他的神色中隐隐看出什么来。
果不其然，他回来后便告诉她，今晚动身。
他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痊愈，这些日子一直在四处调配，同时等待一个好时机。
看来现在这个时机到了。
元昭的本意是自己带着孩子们诸事不便，待多塔离开后他们再出发。
但多塔执意要她和他一起。
他准备好了几匹马，还有一辆马车。
元南安自告奋勇骑马，多塔将自己的弓箭给了她。
元知知挥着小手，小白守在她身边，一步也不离开。
当夜，夜色如墨，一行人悄然奔赴小月城。
当他们抵达城外时，天幕仍然漆黑一片，夜风凛冽，只有零星的灯火在城墙上晃动。
此时正是寅时，世人沉睡最深之时，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巡逻脚步声。
多塔勒住缰绳，回头看向不远处静候的马车。
他缓步上前，伸手轻敲车窗，元昭掀开车帘，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与他在夜色中对视。
“阿昭，你和孩子们留在这里，我会留下一队鹰卫守着你。”多塔低声道。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城墙，潜伏在暗处的鹰卫早已集结，身形藏匿在夜色之中，蓄势待发。
“待你看到城内信号亮起，便是安全的信号。”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就在此处，等我来接你，好吗？”
元昭微微蹙眉，目光越过他，落在城池巍峨的轮廓上。
小月城防守森严，多明虽将大军派往前线，但城中仍有不少守军，且还有那些不可预知的变数。
她轻轻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可以吗？你的人够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多塔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不急不缓地侧过脸，与她对视片刻，唇角微微勾起，声音平稳而沉静，
“无碍，多明早已将大半防守调往前线，城中虽有巡防，但鹰卫皆是一顶一的高手……况且，我们城内还有接应。”
他说得云淡风轻，似乎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夜探行动。
元昭沉默片刻，想到景康山，知道多塔必定有他尚未亮出的底牌。
她轻轻点头，没有再多言。
就在此时，怀里的小团子动了动，趁机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瞪着乌黑透亮的大眼睛，朝着多塔奶声奶气地轻喊：
【大魔王！你靠近我一些！】
多塔微愣，随即操控着马儿微微前行，靠近车窗。
元知知仰着头，胖乎乎的小手握成小拳头，脸上满是郑重，她踮起脚，一双嫩乎乎的小手捧住他的脸，“吧唧”一声亲在他的侧脸上。
【大魔王加油！！大魔王必胜！！】
多塔一怔，随即低低笑出声来，眼底染上一抹柔色。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知知柔软的发顶，指腹带着暖意，随后抬眼看向车内的元昭。
她仍坐在原处，未曾出声，只是看着他，目光幽深难辨。
“我走了。”多塔轻声道，手中的缰绳微微一紧，正要拨转马头。
就在这时，夜风拂过，身后传来一个极为清淡的声音，如同夜色里的一缕微光。
“别再受伤……”
她的声音轻如羽毛，却穿透夜幕，落入他耳中。
他脚步微顿，微微偏头。
夜色中，他的轮廓隐在暗影里，半晌，唇角缓缓扬起一抹淡笑。
然后，他纵马离去，黑色的披风在风中翻卷，渐渐消失在小月城的方向。
……
元南安揣着多塔交给她的弓箭，静静地守在车外。
夜色沉沉，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远处的风吹拂着黄沙，带起一阵低沉的呜咽。
阿泽默默坐在她身侧，与她并肩守在车前。
他从未来过小月城，如今随他们一路走来，已是长途奔波。
而此刻，看着眼前这支悄然蛰伏的队伍，再看向夜色中巍峨耸立的小月城。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此行，是要做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心头微微一紧，阿泽握了握拳，终究是有些忐忑。
“怕吗？”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询问。
他一怔，转头看去，见元南安望着小月城的方向，目光沉静，似乎早已将一切看得透彻。
阿泽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夜风轻拂，元南安勾唇一笑，眼眸在黑夜中明亮如星。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一丝笃定的轻快，
“没关系，很快就结束了。”
她并未多言，但阿泽却莫名地安心了些。
元南安看着小月城的方向，静静思考着。
这一路上，她虽未曾与多塔有太多直接的交流，但旁敲侧击地听到了不少消息。
渐渐地，一幅棋局已在她心中拼凑完整。
北羌与大成的交界线上，如今已然分成两大战场。
一处在凉州城，一处在玉城。
霍衍率军在玉城正面牵制赫连昌，而多明原本意欲派兵拿下凉州城，却未曾料到，凉州城亦没那么简单。
元恒接到霍衍的军令后，提前设下埋伏，多明派去的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而现在，小月城内守军空虚，几乎成了孤城。
元南安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弓箭，心里已有了答案。
这一局，霍衍和多塔要的，正是一招——釜底抽薪。
她脑海中闪过曾经霍衍教给她的兵法战术，那些枯燥难懂的阵法，如今终于在现实中变得清晰可见。
这场局，已然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她握紧弓箭，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地看向小月城，心头却是浮起一抹担忧。
元宣，在凉州城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