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之声音乖软,神情却狠厉无比,轻睨的目光几乎要穿透那层门板直达室内。
他在楼下听得分明,那是人滚落到地面的动静。
有人深更半夜,偷偷跑到了岁妤的房间,试图偷香窃玉。
薄渡从楼梯也走了上来,一身黑色卫衣加直筒裤很是休闲,只他的神态,压根看不出来和这两个字沾边。
那么,里面究竟是谁,就很明确了。
他们也没料到,平日里那么死气沉沉一个人,竟然比谁都要敢想敢做。
怕不是一直在装模作样,就等着这一刻吧?
但哪怕是恨得咬牙切齿,慕云之传递给岁妤的情绪都是柔和且乖顺的。
透过一层薄薄的门板,生怕吵着岁妤睡觉,他的声音比之往常还要温柔三分,尾音翘起来,拖拽出缱绻的韵律。
里面闷着声音传出来一道声音,“进来。”
慕云之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微生劫,生无可恋的样子太过显眼。
看起来是挨了一顿好打的模样。
眉骨那儿都青紫了,当真是好福气。
慕云之没管他,黏黏糊糊朝岁妤蹭上去,坐在床边手撑在岁妤身子两侧,用鼻尖去蹭她脸上软肉。
“岁岁还没睡吗?都这么晚了是不是还在想我呀?”
岁妤反手推他,“你眼睛瞎了看不见我为什么不睡?”
“没瞎没瞎,”慕云之半点不生气,带着软和的笑意顷刻间便让岁妤方才的坚刺软化,“那我现在哄岁岁早些睡吧。”
岁妤扭头过去不想理他们,但到底没继续推他出去。
慕云之会意,自然上杆子爬,干脆利落掀开被子便躺在岁妤身旁,伸手揽着她往自己怀里抱。
薄渡只觉牙痒痒,恨不得有个什么复制粘贴的异能让自己无痛学会慕云之撒娇的手段。
眼神下撇,落在躺倒地上的微生劫时,抬脚踢了踢他,没料到力气有点大让他一个翻身便撞上了床脚。
微生劫没任何反应,薄渡本来也没在意,上前提起他就要往外走,“你装什么死?可别碰瓷自己是被我踢的那个大包。”
话音未落,身体的速度便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眼前一切事物都延迟接收。
眨眼间,地上躺着的微生劫便被岁妤提了起来,抬手捏着他下颌将他脑袋仰起,目光落在他额角上的那个肿包上顿住。
“你是因为这两句话死了?没死就自己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么容易受打击的小辈。”
薄渡速度恢复正常,被岁妤表露出来对微生劫的在意怔住,但转瞬,便又想通。
岁妤的性子本就直来直往,不喜弯弯绕绕。
他暗藏身份,没有如实相告岁妤便不问,只怕是他哪天主动说了,依照女孩的性子也只是随口一声“哦”便罢。
但唯独一点,从她对上慕云之和微生照琬的态度便可看出来——
她吃软。
但凡长得好看的人在她跟前撒娇卖乖,不论男女,岁妤无有不应的。
而刚刚,恰好就因为他的推动,叫微生劫有了个现成的“苦肉计”,还是根本没有主动设计的完美情形。
不知道刚刚她们二人说了什么,但绝对是不利于微生劫的。
只是经他无心插柳柳成荫,反倒给了这点不利扭转的余地。
而看微生劫微动的神色,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少说也了解他半数的薄渡自然看清楚了他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果然——
微生劫泪珠顺着眼尾坠下,眼眶倏而溢出绯红,“祖宗总是让我滚的,也从未将我当成小辈过,况且......我不想做小辈。”
“我只想大逆不道。”
“那些什么祖宗爷爷的,我不在乎了可不可以?”
越说到后头,哭腔越是浓重。
清俊好似皎皎明月的一张脸蛋,因为哭泣泛着粉意,露出十二分的勾魂夺魄来。
就着那点撒娇卖乖,顷刻间便让人恍惚了心神,只想好好安慰他,让他先别哭了。
岁妤嘴唇微张,有些受不住这么好看一张脸哭得凄惨,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话确实有些说重了又不知如何是好。
手上柔和白光一现,微生劫脸上的伤便全好了,顺手还将刚才凄惨的容貌变得更俊朗几分。
除去破碎美,更添几分通透的琉璃质感,像极了一尊抹粉的白玉瓷像。
漂亮。
微生劫哭得撕心裂肺,是真心实意为方才和以后都会遇到的那桩难题烦忧。
泪眼朦胧间,只记得末世前偶尔刷到过的那些智障小视频,“你亲亲我好不好?”
不论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还是老祖对晚辈的疼爱,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再管,什么都不想去深究。
只要岁妤愿意给予他一丁点耐心,那些压抑着的情潮通通都能再度被他压下。
岁妤被环着腰肢抱住,被子从身后披上来,眼前微生劫的脸浓墨重彩般再覆了层潋滟水光,漂亮生动得不像话。
她惯是不在乎别人心思只顾自己欢喜的,三百多年前修士众多,她纵使天资佼佼也不免要多些心眼。
要是什么都心软什么都宽宥,那她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她的心软,只针对对自己无害、又让自己欢喜的事情或人。
眼前的微生劫,既占了她百年前救下之人的小辈名分,又长得恰合她心意,多宽恕两分也未尝不可。
岁妤缓缓叹气,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轻到一触即分,却让房间内的三个男人心头都震上一震。
这还是第一次,岁妤愿意主动给谁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