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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也不是那样的,也不会像你一样觉得自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会长远。”安比说。

白色的绒雪落在淡粉的眉毛上滑下,最终滴落在她的睫毛上,安比垂眼凝视眼前这逐渐扩大、渐渐覆盖吞没整个王城的迷宫,这迷宫还在不断地扩张着,速度非常恐怖,里面的领主想必也非常强大。

“人啊,果然都喜欢自说自话,当我意识到我彻底离不开他,却找不到绝对的理由让他离不开我的时候,我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明明这样不好,明明那时要是能把这种心情坦率的告诉他的话。

靠在矮墙上两人眺望着,聚集在王城郊野的人群逐渐膨胀,雪却反而开始下起来,哪怕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温度似乎不足以动摇这寒冷天气丝毫。

这厚实的大雪堆积起来,实在让安比联想起那一天,利米特承诺要把最好的魔法给自己的那一天。

“原来是这样。”

金发的女剑士吐出白雾,她碧蓝的双眼无精打采地环顾,像是在找寻什么,又像是忽然被置入大雪中感到迷茫一样。

诺夫王国虽然位置在北方,可是记忆中王城却从来不下雪,至少在阿库娅孩童时期遥望窗外的记忆里,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雪景。

“你不觉得我在骗你吗?”

安比感到古怪,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库娅能够全盘接受这些话。

这些跟轮回相关的话题,安比一直不敢和其他人提起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太过离奇,她认为没人会相信。

“我觉得你的话,比利米特要值得信赖。”

“你为什么反而不相信他啊。”

“我当然相信他,是他说的‘话’啦,我信不过他说的那些话.....他永远都把我当王女,明明他又非常讨厌王族。我对他而言,一开始就是被丢进地下室里的娃娃。”

阿库娅将积雪扫下,双手靠在矮墙上。

“你们居然还专门有个地下室放玩具吗?”

“重要的才不是这个嘞,他是个骗子,说是讨厌王族,却又对王族毕恭毕敬的,你不觉得那很虚伪吗?”

“他估计会说那是成熟吧。”安比斜头,有时候她也不能接受这点。

每一次利米特的都处于一种变化之中,从一开始的稚嫩走向不同的成熟,每次都会重头来过,每一次似乎都可能被染上不同的颜色,却又最终走向终结。

“我却跟个傻子一样,学着他变得讨厌王族起来了......所以!不同世界的我,果然还是不一样对吧?”阿库娅自嘲后连忙转移话题。

“嗯,你一般都会追求更多的力量,因为你身上那特别的恩赐。”

“为什么父亲...剑帝要把这份力量给我呢?”

阿库娅思索着关于沃特的事,那个女人虽然是自己的生母,可自己和她完全不像,这里倒不是说外貌完全不像。

而剑帝,他除了孩童时期的笑容和溺爱之外,对于阿库娅来说却又只剩下了陌生,还有就是那日益苍老颓废的神态。

“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这个答案就只能靠猜的了,没人知道帝皇在想什么吧。”安比也不理解魔帝的想法,明明轮回了那么多次,那个混蛋感觉就像是故意要招惹自己一样惹人作呕。

“果然因为他们太强了吧。”

“除了利米特之外的话,帝皇的确是断档的强大,他们之下没人能和他们抗衡,没人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安比感觉这样的句式仿佛是在说,帝皇的力量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好像比起人,力量自身更强势,这种感觉。

“可是利米特是幻帝对吧?所以他不是什么例外吧?你说了,利米特每一次都把其余四帝杀死了,他.....”

“不,我还没有说完!”安比连忙挥手,生怕阿库娅变得憎恨起利米特来。

“不是吗.....”

阿库娅有些扫兴地垂下头,她的刘海也跟着失落地垂下。

她觉得如果利米特的愿望是讨伐帝皇,那她这身除了战斗以外没有任何意义的力量,也许就能派上用场了。

“准确说,利米特是会被幻帝给夺取身体,他的身体很特别,似乎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作为一个‘特质’的存在,非常适合幻帝降临在他身上的样子,因为‘幻帝是世界之矛盾本身’.....利米特这样说过。”

“利米特自己都这样说过了?你啊——还真笨唉。”阿库娅面露嫌弃。

“啊——?我笨?!”安比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被这无脑王女说是笨。

“利米特既然都告诉你那么多了,那你早该察觉到了吧?他明明暗示你了那么多,那你早该察觉到的才对吧.....”

阿库娅念着流下泪水,不知道是看着昔日成长的故乡被迷宫给吞没,是看着灾民们痛苦的模样让她悲伤,还是利米特的经历让她觉得难过。

她最近的情感总会化为泪水排除,看起来像是一个挣扎着不愿意成为大人的小孩儿一样。

“是现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回过头去看,好像利米特是在暗示而已.....”

安比惊慌失措地别过头去,她的神色转为担忧。

听到阿库娅这样一说,她追忆起过去,发现利米特的确是兜着弯子想要传达些什么。

包括他成为霸王之后也是,他一直说话那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真的是无关紧要的吗?安比抓紧了自己的双臂,她担心这一切会不会已经太迟了,她害怕去思考这些,害怕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不过,其实这也没关系的对吧?”阿库娅自己给自己抹掉泪水,毕竟利米特怎么样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替自己擦干眼泪。

她强颜欢笑地对安比说;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很特别。利米特已经把他最好的魔法给你了,尽管我和利米特的相遇只是一个偶然而已,但是你不一样。你选了利米特,利米特也选了你。”

“你在说什么?虽然我说他约好要给我最好的魔法,可是在那之前我们去讨伐魔帝,然后就.....”安比的口吻变得慌乱起来,她的眉间勒出痕迹。

“你现在站在这里,不就是魔法的效果吗?哪怕这一次失败了,下一次重头做起就好,只要你愿意追问下去,你迟早有一天能够得到答案。你,和我们不一样啊——”

“.....?”安比咽下口水,微微蹙眉。

“我才不觉得你能够一直重复这段时间是一个偶然,那怎么可能嘛,这份诅咒(祝福),是从何而来的?”

阿库娅撇向安比,她拥有着世上最可贵的事物,可她居然却浑然不知。

“可是,这怎么可能是利米特给我的....他明明!明明在魔帝之后....”

“杀死你的那是幻帝吧?利米特阻止不了祂,更阻止不了你要复仇的欲望,利米特啊,克莱尔说过他好像有些随波逐流。他也不愿意来改变我,我明明不是不愿意,果然还是要直接说出来嘛?可那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阿库娅的双目变得漠然,她俯瞰正在朝着这矮坡爬来的几人,他们来势汹汹,看起来不是善类。

“你居然那样想吗.....?这种话的确......”

安比有些吃惊于阿库娅的依恋情节之严重,到底五年来利米特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难道不是吗?本来他被抛弃到这个世界来,就注定他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了吧,无关他的意愿。他活在这种祝福(诅咒)里,这是融入这个世界的必要代价。”

安比觉得阿库娅的语气忽然变得像是另一个人,这毫无疑问是剑帝的口吻。

“你是谁。”

阿库娅摇摇头晃过神来,注意到安比那诧异的神色,她面露古怪地问到。

“怎么了?”

看到她这副无辜模样安比愣神,又僵硬地转回头来,思索着克莱尔和蒂薇儿,乃至于自己。

“可是为什么?”安比有种糟糕的念头,难道说利米特不去杀死帝皇们,五帝之力就会自己聚集起来?这支小队.....

“我们差不多该下去了吧?好像第一批绘图者小队已经回来了。”阿库娅说。

现在的当务之急变成了攻略王城迷宫,冒险者公会已经确定给迷宫命名为【路德维希迷宫】,帝国的支援也已经第一时间赶到,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艾比安!!!”那朝着两人走来的那一行人中一道身影掠来。

露露安娜袭向安比的锐剑被阿库娅招架下,积雪因此被一扫而空,强大的气息四溢,让湖面冻住的冰层都炸开露出湖水,迪塞尔和夏斗的脸皮子都如同一旁湖面的波浪一般汹涌。

安比再一次确信了阿库娅得到了剑帝最强大的恩赐,每一次战斗给她带来的绝望都会被她消化转换为下一次前进的力量,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直接杀死阿库娅,她将拥有永不停歇地动力和成长,只要时间充足,她迟早成为剑帝的直接继承人。

阿库娅碧蓝的双眼闪烁着蓝色的流光,帝国剑姬看出来这是属于谁的力量,她便马上收手将那细剑收起。

“失礼,刚刚没有认出您来,第四王女·阿库娅·路德维希。”

安比其实也没想到剑帝会将如此贵重的恩赐给予自己的后代,而且还是阿库娅,怪不得利米特能在同剑帝的战斗中越战越勇,按理说那本应该反过来才对。

可问题也紧跟着冒出,那就是为什么剑帝要这样安排呢?果然还是舍不得阿比盖尔?怎么可能。

这背后一定有某种巨大的阴谋,这越战越强的学习能力,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剑帝能力中的核心了。

“呼——”阿库娅沉稳地收剑念到;“别叫我王女。”

刚刚阿库娅那表现就足以让那些刚刚在下面谈笑着;‘要不趁机取代路德维希王室’、‘干脆我来建立新的王室算了’的冒险者们闭嘴了。

人群堆积在王城下,公会的人组织着冒险者们踏入迷宫,因为塔之迷宫的特殊性,使得大量冒险者的同时攻略变为可能。

“艾比安,没想到你真是剑帝的走狗。”剑姬托住剑柄嗤笑一声。

“抱歉安娜,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可是现在能不能先放下那些成见呢?我也不想和你打起来。”

“利米特那人呢?果然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剑姬瞥向迪塞尔,那个胆怯地魔族推了推被狂风吹歪的眼镜。

“利米特他.....”安比简洁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哼,活该,自他没有识破你这个狡猾狐狸的算计那天起,他就必然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这就是命运。”

听到利米特生死不明这把剑姬高兴坏了,本来她就不满于利米特被剑帝给俘获,居然还留了他一条命在。

“你不是利米特的朋友吗?”听到剑姬的说辞,阿库娅显得不愉快。

“谈不上是朋友,不过是曾经的同盟。而且我笑,是因为我就知道你身旁这个精灵会害死那个男人,看来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剑姬咬牙切齿地怒视安比。

安比只是感到无奈,她知道这个孤儿是为数不多把利米特当亲人的人,甚至这次轮回中,安娜她还接过了利米特的使命,确切些说原本是安比的使命,研究起帝皇们来。

“你又凭什么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态度?”阿库娅觉得没人敢说自己了解利米特在想什么,除了阿比姐姐。

“我可比你懂那个笨男人!”

”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哪怕是我一厢情愿我也敢说比你们了解他!他就是沉迷在这个混蛋精灵编织的谎言里不能自拔,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活该....他也没机会长记性了!”

剑姬愤恨地骂完便回头,像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阿库娅有些惊诧,她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任性的人,没有依据却如此斩钉截铁地说话,这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

“她把自己当利米特的姐姐。”以为阿库娅在对安娜生着闷气,安比姑且担起责任解释道;“总会有这种女人的。无处安放的母性让她看上了利米特,当时的利米特还是个什么都会请教别人的好学宝宝呢,你肯定想象不了那样的他吧。”

可是安娜不过是拿利米特排解自己的寂寞而已,她最终的目的,就如同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一样,她是要向天帝寻仇,通过获得剑帝的帝之力。

“利米特也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啊,他也是和我们一样,不是一出生就那么厉害的。”阿库娅感觉那位剑姬的态度启发了自己,她心中的一些想法被串联起来。

安比注意到了安娜手背上的纹身,随着她的远去变得模糊、难以分辨。

“她不是个坏人。”

安比只能这样描述安娜,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了解拥有剑姬头衔的安娜,究竟又是怀揣着如何不同的情感与觉悟走到今天这一步来,这一次轮回大家的变化太大了。

“老板不会真的被你害死了吧?”夏斗和迪塞尔还没有走,夏斗则是关心到刚刚那个话题的延续。

“都说了还不确定他就死了,我们回王国就是为了救他。”

安比也不清楚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无论结果如何,自己似乎的确第一次走入利米特没有灭世的结局,可这对于安比来说算不上是好结局。

“怎么救?”

“求助于【丰裕巫女】。”

“可是第一王女已经消失在迷宫里了吧?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夏斗摊手问。

“所以我们打算攻略【路德维希迷宫】,找剑帝询问个究竟。”安比平淡地回答夏斗提出的问题,现在她不想和这些人为敌,所以只能尽可能奉陪他们的好奇心。

“什么?”夏斗面露难色;“可剑帝已经死了啊?”

“被称之为【影】的你,居然也相信那种谣言吗?”

安比当然又听到冒险者们在议论这件事。

第一王女不见踪影、剑帝驾崩、第二王子死于教会私刑、迷宫四处滋生王国群龙无首,要不我们趁机发财之类的投机话题。

这些稍有常识的人都只会当做是谣传。

“不是谣言,剑帝他的确被.....”夏斗面露诡异,他又是扬眉又是愁眉地试探地问;“你们真的不知道?剑帝被一个法师杀死了,我们还以为那是利米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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