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想不到的相遇,来得突然,来得伤感。
章小侯已经变了模样,在望着铃儿的时候没有了从前那种崇拜欢喜的神态,取而代之的只有冷漠。
他的瞳孔中已经不再有那抹因装着铃儿而时刻闪烁的光了。
并且现在他的鬓角,已经各长出三缕绒毛,彰显着他已经觉醒的血脉。
是了,他的出现并非是为了久别重逢的温馨,而是要来夺取铃儿的性命。
提油灯的兽齿怪人见状停下攻击的动作,一脸卑微讨好地冲章小侯笑道:“大人,属下可没自夸吧?”
章小侯漠然道:“左叶,谁叫你停下的?”
兽齿怪人左叶讪笑道:“我见大人特意过来看这女子一眼,还觉得大人放不下了,看来是属下多虑,属下这就动手让大人满意。”
说着,左叶便在章小侯的注视下再度凝聚真气,一掌切向了已如行尸走肉的铃儿咽喉处。
“破!”
然而此时有人大喝一声,便见一个巨大的卍字真言从天而降,直接盖在了束缚着铃儿的那团火光之上。
火光直接被驱散,而后卍字真言继续下降,与铃儿的身体重叠,并缓慢旋转,如同一个金光璀璨的护盾,带着铃儿飞出百八十丈远。
左叶顿时满脸阴沉,眼神中尽是凶狠,竖眉瞪着半空之中那个突然出现、端坐于莲台之上的老僧。
“坏我好事,你想死不成?”左叶颇有些气急败坏,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老僧合十垂首,微微笑道:“这位铃儿姑娘与贫僧颇有几分薄缘,施主杀她不得。”
左叶恨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假意仁慈的秃驴,既然你多管闲事,那我先杀了你!”
说罢,左叶猛挥手中油灯法器,只见那有着特殊能力的火光顿时铺天盖地般向缘渡袭来,同时他身形暴闪,竟凭着令人心惊担颤的速度隐匿在了火光之中,气息、身影全然无踪,就像是忽然蒸发一般。
火光也在半空中陡然增大,如同一张大网将缘渡围了起来,然后就在此时左叶突然出现在缘渡头顶上方,紧接着就是这张“大网”骤然收缩,仅差间隙便能将缘渡牢牢束缚,并用他快如闪电的掌刀劈开后者的颅骨。
但缘渡却在那仓卒之际抬了抬眼皮,不紧不慢地双掌合十甬念经文,一圈圈佛光形成光轮将其环绕。
奇异的一幕就此发生,那让阴影铃儿都无能为力的火光,竟被佛光光轮缓缓抵消,所谓的束缚效果也在缘渡身上没了作用。
随后缘渡翻掌向上拍去,其深厚雄浑的真气更是让左叶在震惊之中被弹到了半空之上。
左叶气极,不留间隙地疯狂进攻,油灯火光也在源源不断地扑向缘渡,可缘渡就像一尊万物不侵的金刚佛像,只要有那些光轮傍身,任由火光的公示如何猛烈却也无法妨碍到他的肢体分毫。
原本,左叶袭击铃儿是一次暗杀行动,从他一开始一言不发就猛烈出手便能看出,左叶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做到万无一失且悄无声息。
然而半路杀出的缘渡却彻底打乱了左叶的阵脚,就算这片山林再怎么隐蔽,却也早就藏不住他跟缘渡交手时所产生的巨大声响以及滚滚风浪了。
左叶越打越气,越打越是疯狂,他心中有万个不忿,但就是对缘渡这个老和尚无能为力。
“住手吧!”
眼看着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为了避免他们的行踪暴露于外界,一旁观战的章小侯终于是一声喝令喊出,让气急败坏的左叶回到自己身边。
回到章小侯身旁的左叶缩着脖子微微颤抖,眼底更是流露出慌乱不已的惧怕,声音中充满了卑微之意,道:“大人,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一定……”
“你闭嘴!”章小侯狠狠捩了左叶一眼,无情叱道,“真是废物!”
左叶顿时打了个颤,一下子脸色惨白,垂着脑袋连气都不敢喘了。
缘渡从莲台上起身对章小侯合十问候道:“石鸾城之后,小友别来无恙?”
章小侯眉头一紧,怒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秃驴,看来你们佛家的人都爱多管闲事啊。”
缘渡笑道:“阿弥陀佛,贫僧来了中原之后,观此地九州多有生杀之事,佛门有好生之德,恰好贫僧便将此作为历练,积攒功德了。”
章小侯的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道:“可是你得知道,今天你管了这桩事,以后便少不了麻烦,甚至还会丢了性命。”
缘渡面不改色,依旧从容不迫,“多谢小友提醒,贫僧自有准备。”
原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刺杀,却因缘渡的出现而彻底失败,章小侯运着气,面色阴沉地望向被保护起了的铃儿。
“我们走!”
章小侯自知他与左叶敌不过老僧缘渡,便果断离开了此地,以免再节外生枝。
望着那两人离去,另一边的铃儿狠咬下唇,用尽力气喊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从未显得有如此凄凉,章小侯闻言驻足,却只是停顿了瞬间,没有回头更没有留下任何答复,就踱起快步加速奔向了远方。
铃儿静静望着,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模糊得有些分辨不出那个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少年背影。
片刻之后,这片林子回归于平静,缘渡将铃儿放了下来,地三仙他们连忙跑去将其簇拥起来,无奈解释道:“那家伙太过厉害,我们打不过他……”
铃儿缓缓吸了口气,却根本没有理会地三仙的自责,神志仍然徘徊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神空洞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缘渡见状引用佛法之力传输给铃儿,道:“这世间的因果都是有所必然的,看来铃儿姑娘你已经入了这趟轮回的磨砺。”
但铃儿还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任何话,她整个人都在发呆,眼中挥之不去的,只有章小侯转身离去的无情冷漠。
缘渡的耐性很好,他就在铃儿旁边盘膝坐下,铃儿发了一刻呆,缘渡就颂念了一刻佛法经文。
这一念,便不知不觉过了一整个昼夜。
(第四卷,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