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巨坑中的景象如同火海,异族在里面困苦不堪,正道一方缕缕传来喝彩之声。
因为这在打压异族的同时,也是给了魔教一个下马威。
渐渐地,异族所在的火坑之中已经看不到赤红之外的其他颜色,南宫家主的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他对自己的这一招极为自信,甚至还对魔教的四大护法等人挑了挑眉头,似乎在告诉他们若是落在自己手中也会是相同下场。
在持续了片刻之后,整片谷底都被烤得热火朝天,豆大的汗滴从人们身上滑落。
北堂家主终于停住了手,他在天空中观察的一清二楚,当再也感受不到来自异族的抵抗之后,他才飞落下来,与南宫家主并肩而立,隔着巨坑跟魔教对峙。
如此的高温烈焰以及压力之下,没人会相信异族那些人还能活着出来,于是南宫家主也随后收了神通,让土地开始从赤红颜色顷刻变黑变焦,嗤嗤地冒着黑烟。
可是下一刻南宫家主脸上的笑意便陡然凝固,因为在烈火过后,他正准备欣赏异族们被烧成焦炭的模样之时,却愕然发现烟熏缭绕的巨坑中空无一物。
而且即便被烧成焦炭,强如渡劫境的死者也会气息不散,持续一段时间。
但现在那些异族高手们的气息也完全消失,就像变戏法般凭空失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
重重的疑问压在南宫、北堂两位家主心头,他们身后就是两百多双正道高手的眼睛,前一刻还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作态,现在岂不是被众人嘲笑?
两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由于四圣世家都是历史久远的大势力,所以对于颜面的看重更甚于其他宗门,北堂、南宫两位家主虽然不像东方灵仁那般将面子看作生命等同,却也差不了太多。
正道一方的高手暗暗惊叹,看不明白那些异族究竟用了什么手段逃离,而且逃离得无声无息。
但这种状况却让魔教众人大为欣喜,像天暴使毛盛那般性情豪迈的人物直接都快笑疯了,
“完了完了,两条老狗傻眼了,哈哈哈!”
“呆狗,呆狗!”
“四不如狗世家的神通果然精妙!里面发生什么事连自己都看不到!哈哈哈!”
“架势摆得挺足,原来就是虚张声势啊?快快回家在灶台上操练操练吧,以后可别出来跟人干架了!”
“……”
魔教之人岂会轻易饶了他们,便抓着这点死死不放,将北堂、南宫两家主的面子一遍一遍踩在地上揉搓,好不快哉。
“魔头休得口出狂言!”
“这些异族不过是耍了些卑劣手段!”
“区区魔教也只有嘴上逞能的本事了?”
眼看着两大家主的面子挂不住了,他们身后的仙宗宗主也接连发声。
这时候作为与四大护法地位相仿的樱衣走了出来,微微抬手示意教众熄声。
而樱衣却道:“耍嘴皮子没意思,你们谁不服的,可敢过来较量?”
她的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一举一动间也颇有魔教教主那天塌不惊的气度。
对于正道这些大高手而言,樱衣这名女子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历经六十年前正邪大战的他们对樱衣没有半点印象,也就是说这个女子并非是易容换貌的某个曾经的魔教前辈,而正是在那之后上位的新人。
甚至有可能这女子本就是如她面容一般的年纪,因为她的声音尽管冷清,却藏不住其中的娇嫩声线。
一个双十年华上下的少女,在魔教这种藏龙卧虎之地有着如此高的地位,
单是想到这一点,就让所有正道高手明白了她的可怕。
“这么说,魔教是打算圈地设擂了?”
正道众人心中激动,只见正是老剑皇徐步走来,仿佛一柄贯穿天地的宝剑竖在女子樱衣面前,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至极的剑意。
剑修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道心通透明澈刚正不阿,所以先前哪怕是面对魔教,老剑皇也不愿作出背后偷袭的勾当。
可是现在人家都已经放出了话来,作为天底下最是锋芒毕露的剑皇,便要站出来为正道同盟助阵了。
这是剑皇义不容辞的责任,更何况神极剑域如今还面临着“神柯木”的危机,这让他不得不在许多事上谋求破解之法。
对抗魔教,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个尝试。
剑皇出面之后顿时让魔教众人声色沉凝,替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少女樱衣捏了把汗。
正道众人将魔教高手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冷笑连连,就算这个小魔女再怎么厉害,终归还是年少气盛,怎能敌得过老练深沉的老剑皇?
老剑皇心如止水,将自身剑意凝聚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淡然道:“出手吧。”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在场所有人都心生凛然,仿佛脑海中闪过一截画面。
那画面展示的是一座高到无法估量的冰山,站在雪山顶端几乎探手间就可触及星辰日月,世间再无山峰能出其右。
而会当凌绝顶所带来的便是无尽的寒冷,这寒冷到冻结一切的气息,而这股气息,则是世间最孤高冷傲的气度,颇有种天下之大舍我其谁的波澜壮阔豪情万丈!
而在这座给予人冲天豪情的冰山之巅,静静插着一柄剑,
一柄平淡无奇的铁剑。
可就是这么一柄普通的铁剑,插在冰山之巅,却让它成为了世上最高的那个点。
画面一晃而过,留在众人心中的除了诧异,更多的却是对天下第一剑意的恐惧。
没错,方才众人所见的场景并非真实,而是老剑皇的剑心模样。
当剑术意境修炼到某种高深的层面之后,剑修者便可在动用剑意的同时,不能自控地让自身剑气短暂地影响到周围的人,让他们“看到”自己剑心的模样。
而这个影响范围也是随着剑修本身的剑道意境而决定的,但普天之下那些剑道造诣绝顶的高人中,能够影响自身范围十丈便已经算是极限。
但剑皇却意念一动,其影响直接覆盖了在场所有的正道、魔教高手,这范围粗略一算便至少三十丈开外!
正道高手们顿时更对剑皇钦佩不已,若非是害怕惊扰了老剑皇的心神,恐怕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要叫出好来。
不过魔教众人在观看了老剑皇的剑心之后,却没流露多少骇然之色,反倒是一个个面色期待,一副接下来要看好戏的状态。
正道一方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魔教群贼不过色厉内荏,只是强装着镇定。
但是下一刻,所有正道高手的表情却在陡然凝固,如同撞见了活鬼一般。
就在老剑皇剑意剑心展现之后,在场所有人竟又“看”到脑海中闪过一截画面。
画面之中,是一片混沌空洞的世界,在这片世界的中心则立着一面镜子,少女樱衣面向镜子盘膝而坐,正在心无旁骛地冥想修行。
可是镜子之中却没有映照出她的身影,反而出现了各色各样不停变化的各种事物——
前一刻还是一汪清水,下一刻便是一朵向日葵,然后又突兀地变成一只鞋子,一块石头,一条道路,一片蓝天,一把扇子,一簇火焰……
不光是这些死物,就连活物也一个接一个的在镜子中不断浮现出来,时而是一只翱翔的雄鹰,时而是水中欢快的鱼儿,山林之王的猛虎,乖巧优雅的猫咪,堆粪球的蜣螂……
总之天上地下,天生的、人造的,只要是这个世间存在的事物,便都会在镜子中一一闪过,而且万事万物几乎无穷无尽,镜中映像也从不重复。
这是剑心!
而且影响范围竟能跟老剑皇不相上下!
众人头脑轰鸣,如同那条巨龙在耳边对自己咆哮,他们想要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幻觉,但是这景象传达给他们的感受却又无比真实,并且无比浓烈。
他们感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剑意,是纵横捭阖囊括天下的“奇怪”剑意。
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这种剑意不像以老剑皇为首的那种传统剑修,散发出的凌厉至极、或无比高傲、或通透豁达、又或者是汹涌彭拜的种种剑意,但不管怎样,这些剑意都给人一种无比纯粹的感觉。
可是少女樱衣的剑意却让人全然没有半点纯粹感受,反而是驳杂混乱,如同密密麻麻的沙子,数都数不过来。
剑修最讲究的便是一心一意,让自己的剑道剑心往一条路上发展,如此才能越爬越高,达到更深的层次。
然而少女樱衣的剑心居然没有定型,这无疑分散了剑心,而且是数以万计、数以亿计的的分散。
试问这样涣散的剑心如何能有成就发展呢?
这样的修行之路简直就像是痴人说梦,甚至对于广大剑修来说是一大侮辱,严重玷污了剑道的纯粹,是芜杂,是旁门左道,是不思进取!
但那短暂画面所传递给众人无比高深的剑意,却又像是一柄开天巨斧,轰然劈碎了他们的学识认知。
更有甚者,在场有许多正道的剑修掌门、高手,都在此刻觉得道心崩塌,神志动荡!
老剑皇口吐浊气,心中的震撼最为深刻,
因为他对剑道的感知天下无两,所以才最能察觉到少女樱衣的剑道造诣,甚至已经到了跟他不相上下的地步。
这时候樱衣淡漠又娇嫩的声音响起,
“你们以剑道固剑心,剑心恒定是为归一正统。”
“然我天生剑心,却偏要反其道而行!”
“我于四岁练剑起便自毁剑心,以万物为剑,开创无极无量剑道。”
“三年前我重修剑心,剑心因此无形无相,却包罗万象!”
“你们这些当世庸人妄以为万剑归一乃是正途,殊不知一剑万象的道理。”
“哼,正统?旁门?不过是知难而退找的借口罢了!”
“尔等庸碌之辈,也只能乖乖去学那等浅显易成的俗套末流,有何魄力来领悟这等高深玄妙?”
“天下剑修,皆为敝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