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你快站住!”
“别跑啊!我可是认真的!”
“来人啊,抓贼啊!”
“别让他跑了……”
喧嚣繁华的城中,一个格外清亮的嗓音又给它添上了几分热闹气氛,而在这声音之下,则是一个生得十分娇秀俏皮的脸蛋儿。
这少女十七八模样,身姿玲珑气若幽兰,一身杏黄的碎花裙子,更将她的古怪精灵之气完美烘托出来,即便是在这座百万人口的雄城之内,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而她正在苦苦追赶的,则是一位猴里猴气的少年,少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穿过人群,穿过街巷,却对后面那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没甚欣赏之意,反而满脸的愁苦衰样,就像大白天被一只要吃人的恶鬼追杀,人还在前面跑着,魂儿却总慢了半步。
这个逃跑少年,便是章小侯。
终于在黄裙少女的呼喊声中,越来越多的义士跳出来见义勇为,章小侯眼看着再拐一个弯就能摆脱少女的追捕,却一回头迎面而来两个砂钵大的拳头。
砰砰!
两声听起来就吃痛的闷响自章小侯脸上发出,他刚一倒地,就有数个年轻气盛之人将其牢牢扣押住,并向那个俊俏少女邀功讨喜。
“姑娘,贼被我抓了!”
“刚刚可是我出的拳!”
“若不是我伸腿绊了一下,你们能捉得住?”
“姑娘,我抓的,我抓的!”
“姑娘……”
几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比一个声音洪亮,一个比一个昂首挺胸,生怕眼前这个娇人儿发现不了自己的英勇魁梧。
可是女孩跑近之后,非但没有对这几位“小英雄”感恩言谢,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一双火辣如椒的眼睛片刻不移地盯在章小侯身上。
“我说抓人,谁让你们打人啦!”
谁也没想到这个少女在看见章小侯两个乌黑的眼圈之时,却回过头来对那几个帮她抓人的年轻人怒声吼叫。
众人错愕不解,明明自己帮了忙,怎么还落得一声训喝?
“姑娘,我们可是帮了你啊。”
少女却依旧没甩好脸色,只见她柳眉一扬,娇蛮道:“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心里想的是什么,本小姐心情好了,自会赏你们几两银子,可现在本小姐不高兴了,识相的乖乖滚远些,我可对你们既往不咎!”
“这……这是什么道理!”
“就是,姑娘家年纪轻轻怎地说话这般无理蛮横?”
“真不知是哪家的闺女,真是疏于调教!”
此时不光是那几位帮忙的年轻人心中不快,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流传出了种种说三道四之声。
不过少女对众人非议充耳不闻,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章小侯身边,一把搂住后者的胳膊,身子紧贴着要将其扶起来,动作间甚是暧昧亲昵。
这可把章小侯吓得够呛,急忙甩手想要挣脱,可是少女的两条胳膊却像是藤条般牢牢缠住,力气小了根本无济于事,力气大了若一个不小心碰到姑娘家家的敏感部位,这光天化日下更是说不清楚。
就在周围其他少男们纷纷投来憧憬羡慕的目光时,章小侯却满脸无奈委屈,几乎带着哭腔道:“小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有意的啊!”
“那可不行!”少女忽然面色桃红,羞赧地将头使劲往章小侯怀里扎,“人家身上有的没的都让你看光了,你赖不了的!”
章小侯顿时感受到周围人群的目光看向自己如同审判淫贼,连忙解释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偷看的!”
“淫贼!打他!”
“打死他!”
“给姑娘讨个公道!”
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围观人群嚷嚷着要来打章小侯,可谁都没想到作为“受害人”的黄裙少女却一瞪眼,娇喝道:“我看谁敢!”
众人皆不明所以,这少女先是喊人抓他,现在又对其如此维护,这般自相矛盾的做法,便开始有些触了众怒。
不少人开始觉得他们这是故意在城中扰乱只需哗众取宠,并扬言要去找城卫,少女这才觉得闹得有些过火,气哼哼对人群做了个鬼脸,然后抓着章小侯一跃而起,踩着几栋屋檐消失无踪。
片刻后,两道几经辗转的身影落在一个较为僻静的街角。
少女还抓着章小侯的胳膊死死不放,章小侯一步步艰难向前移动着脚步,企图再次走到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却被少女踩住一只脚,怎么挪都挪不开了。
“你到底要怎样?就不能放了我吗!”章小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站直了对少女叫道。
谁知少女仰头看着他,却露出了无比沉醉的表情,“啊!想不到你严肃起来的样子如此英俊不凡潇洒倜傥,你越是这样刚强不屈,我就越是喜欢呢!”
章小侯一脸嫌弃地转过头道:“你变态啊?天底下比我帅的一抓一大把,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少女忸怩笑道:“不管夫君长什么样,在我心中都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呢!”
能对章小侯说出这种话的,恐怕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谁是你夫君了?你可别毁我清誉!”
少女将脸蛋贴了过来,忽又含情脉脉道:“在我年幼时大师就说了,我五行缺水,与命中注定之人必是在水畔结缘,而夫君那是偷偷看我洗澡,便是命中注定了的。”
章小侯道:“这什么狗屁大师啊?你命中缺水就多喝水,没准哪天井里面蹦出来个龙王太子什么的要娶你呢?”
“我不管,你就是那个命中注定之人,走,随我回家拜堂成亲!”少女生拉硬拽,就要当街强抢。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章小侯有几分气急败坏道。
“哼,什么故意不故意的?偷看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故意的!果然娘亲说的没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章小侯不禁腹诽道:“看来你娘年轻时也是交友广泛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是不会跟你成亲的!”
少女反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嫌我生得不够美吗?还是怕我家境不好会拖累你?还是……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章小侯连忙喝止她盯着自己下身的眼神,急中生智道:“当然都不是,只是……只是我有了心上人!”
说完此话,章小侯自己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平白无故地嘴里蹦出这么一句。不过话已出口,章小侯就正好顺水推舟,借此来打发这个粘人的女疯子。
岂料少女没有半点慌乱之意,叹道:“都怪我,没能早些出现在夫君面前,才让她人钻了空子,不过夫君放心,你将那人的姓名告诉我,我命人杀了她,你就没有心上人了,然后咱俩双宿双飞红尘滚滚,怎样?”
这样的话叫章小侯打了个冷颤,少女生得人畜无害,却对杀人这种事信口而来面不改色,这份平静显现在她不足双十年华的娇容上,却显得极为可怕。
章小侯咽了口口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搂着他道:“你跟我回家,自然就知道喽,嘻嘻!”
少女越是笑得灿烂无暇,章小侯就越是害怕,哆哆嗦嗦道:“你你你家……不会是专门拐卖我这种青年才俊的吧?”
“讨厌!你可真会开玩笑!”少女微嗔道,“娘家可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呢!”
章小侯越想越是害怕,连连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跟你走,放我走,你放我走啊。”
话音未落,只见章小侯脚下金光闪烁,竟瞬间腾地而起,一下子飞跃了数丈之远,而少女也因一时疏忽不留意,让他从自己手中“滑”了出去。
少女见得此景颇为激动,道:“原来夫君是深藏不漏!”
说着,她也再次紧追章小侯而去,后者则驾驭着还极不熟练的真气拼命弹跃,虽说偶尔会把自己摔个人仰马翻,但却跑的奇快,一个翻身就是三四条街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在飞星门莫名失踪的短短两个月里,章小侯从寻常百姓,变成了灵寂境的修真者,这种有如神助的修炼效率,若是传将出去定会成为修真界炙手可热的不二天才。
城外,铃儿师徒排队入城,看着那块刻着“青光”二字的巨大牌匾,铃儿却怔怔然出了神。
铃儿的意识中恍恍惚惚闪过了一连串记忆,随着阵阵歌声,又将她带入了另一番虚幻迷离的世界之中。
“青光桥下,斜阳为伴。
秋风落处,细水婵娟。
波不知疲,叶不厌浣。
渔歌旦旦,长思漫漫。
天高万丈,云霞顾盼。
路长千里,辕辙绵延。
吾为佳人,醉眼渐乱。
稀星薄月,灯火阑珊。
天涯无期,万念皆炬。”
唱着这歌的,便是铃儿记忆碎片中那个面目模糊的“师父”,他轻言轻语却字字浓情,眺望着不尽风月之美,却难启流连赏悦之情,身前是万丈美景,身后却是孤独深渊。
那段声音在铃儿的脑海中徘徊游荡,像是一记催泪的猛药,让铃儿忍不住地涕零不止,仿佛此时此刻就有莫大的哀怨降临其身。
这是阴阳相隔的离别之苦,是回天无力的凄凉憎恨。
紧接着画面斗转,那个“师父”背对着她渐行渐远,从光明坦途,走向黑暗炼狱,越来越是模糊,越来越是孤单。
嗡——
铃儿的心中充满悲戚,耐受得她头痛欲裂,猛然间从脑海记忆中抽身出来,却已是满面泪痕,大汗淋漓。
她的情况让旁边的葛青娇吓坏了,一边细心给她擦着汗抹着泪,一边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此时铃儿双目失神,喃喃道:“我得找到他!”
“啊?谁?师父要找谁呀?”葛青娇奇怪道。
正在这时,所有在门外排队等候的人们都看到了从高高城门上飞身跃出的两道身影,一男一女一前一后,正是慌不择路的章小侯与那黄裙少女。
铃儿目光望去,却见着日轮光辉中,一个踏着金云的少年款款飞出,不经意的一瞥,便一眼发现了人群中兀自光采照人的铃儿。
少年纯真大笑,“铃儿姐!”
这副笑容却像是一个能祛除心中昏暗的暖阳,铃儿与他相视一笑,欢喜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