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却让那女孩的怒气不得不在顷刻间压制下去。
灵丹城看表面上看起来民风朴素,一片祥和,并且街头巷尾尽是一些求医问药的伤患人士,会让不明真相的外来人以为此处势力单薄,是个羸弱好欺负的地方。
但实际上,这里随便几个街上来往买药、缺胳膊断腿的求医患者,可能就会是某个二流甚至一流宗门的弟子、长老。并且由于灵丹城的中立却同时广纳来客的特性,就造成了这里龙盘虎踞,各大门派、势力都有在这里安插人手的举动。
所以青年的这句话也是个提醒,告诫眼前的女孩不要在灵丹城这种地方冲动闹事,否则不只有多少人会迫不及待跳出来给灵丹城主持公道的。
女孩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瞬间将自身流露的杀意收敛,这才让她看上去变成了一个符合那种年龄气质的貌美小姑娘。
“既然如此,我便去等着他将病治好。”
女孩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其态度已经完全转变,“还请前辈给我指明方向。”
“我大不了你几岁,前辈就免了。”
不知不觉间,女孩已经往前走了几步,青年还想继续回答,却在这时候突然看清了女孩的眼睛,一刹那间,青年清癯的身子悚然一震,转而瞠目问道:“你是赤怒?”
女孩也是怔然,然后立即正了正色,低头道:“赤怒是什么?我头回听说。”
青年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点头道:“没什么,你跟着它走便是了。”
说着,青年手掌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飞虫,飞虫来到女孩面前示意要为她引路。
女孩不愿多留成为围观的焦点,立即颔首称谢,便跟着飞虫一路离开,目的地自然也是当代小丹圣石头的家中。
而果不其然的,当女孩离开这里不久,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重归平静之后,青年刚准备要走,就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不下二十道身影,点头哈腰笑嘻嘻地围了过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身穿道袍有的一身劲装,有的文质彬彬有的面目彪悍,可谓形形色色绝无重复。
青年的脾气本就很古怪,当看见这些人的时候就又将脸板得阴沉,一副谁先开口就要骂遍谁祖宗十八代的模样。
可那些人根本不惧怕不担忧,反而习以为常地该笑笑该走走,乐呵呵地凑了过来,并且这些人看似脚下平稳缓慢,实则每一人都在这短短的十几二十步中动用了自己的浑身解数,用真气稳定自身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对其他人发起干扰形成阻力。
谁能率先走到怪脾气青年的身边,对于这些人来说似乎极为重要。
一番暗中“不为人知”的较量后,这些人也排出了个先后顺序。
其中速度最快最是意气风发的分别是一个老翁、一个少妇、一个小童。
这三人离着青年三尺远便稳稳站住脚跟,其余人才纷纷跟上。
老翁撩了撩衣袖,却对年纪远远小于自己的青年拱手笑道:“老朽今日碰巧上街买菜,却能在这偶遇亚圣,看来你我真的是缘分匪浅呀。”
旁边那少妇立即接口说道:“老人家这么说就不对了,亚圣大人天天都在城中,难不成每个经过看了一眼的路人都跟大人有缘了?要我说是亚圣大人知道奴家今早才从千里之外策马而回,这才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特来找奴家叙叙旧的,不是么?”
这少妇样貌出众,并且体态丰腴又衣着大胆,说话间还故意耸了耸自己漏出大片白肉的前襟,生怕青年看不清自己的深度一般,可谓诱惑难当引人遐想。
然而这女子举止“大方”,却与深谙媚术的狐妖莲彤截然不同,而是完全凭借着自己的肉身而去进行谄媚讨好,因此周围百姓虽然看的面红耳赤垂涎欲滴,却没人因此乱了心智。
虽然这种旖旎方式也没能激起怪脾气青年的半点兴趣,但他还是给了个面子,开口询问道:“贵派宗主的病可有好转?”
少妇顿时受宠若惊,连连笑道:“哎呦没想到亚圣大人对奴家的事这般上心呢,大人放心便是,我家宗主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壮得像头牛一样呢!”
其他人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青年却深深看了少妇一眼,仿佛一眼将她的谎话洞穿,让后者美目之中顿时暗藏慌乱,偷瞄着周围其他人,尤其是老翁与小童的脸色,生怕在他们面前露出破绽。
那个少妇口中宗主的病情,青年心中是再清楚不过的。
青年也心照不宣地没去揭穿,却看了看旁边还未开口的那个小童。
小童不过十一、二年纪,但他稚嫩的脸上却时刻挂着与他年龄不符的郁结之色,就像一片阴云贴在他的脸上。
青年这回毫不客气,直接伸出了手,索要道:“酬劳带了?”
小童很有气势地一言不发,然后冷峻地从怀中拿出一个条状布包,高举着递给青年。
青年结果布包打开一看,竟是个形如树枝的黑色“肉条”,这肉条虽然漆黑如碳但纹理分明肥瘦均等,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条烧焦了的五花肉,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可当青年看到这“肉条”后的第一眼,便突然眼中异彩连连,将其捧在手中一刻不移地盯着。
“好!”
青年朗声说了个字,然后看向小童,又道:“下次再来,送你免费一次!”
众人大眼瞪小眼觉得不可思议,都知道眼前的青年是如何一毛不拔分文不让的,可是这次居然破天荒地承诺给小童一次免费的诊治,这不得不让他们猜想那根肉条究竟是何物。
而小童依旧脸色难看,开口道:“就今日吧。”
他着一嗓子倒着实将站在屋顶俯瞰的铃儿给吓了一跳,那哪里是小孩子稚嫩的童声,分明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才该有的沧桑沙哑又带着点有气无力的音色。
青年又打量了小童一眼,颔首转身,边走边说道:“那你来吧。”
说罢,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便径自走开,留下许多围观的百姓在议论纷纷,以及老翁和露骨少妇等人心怀各异。
铃儿静静看着眼下的一切,忽然又觉得在这个一派祥和的灵丹城中,恐怕也掩藏着惊人心魂的波涛汹涌。
如此一想,铃儿也没了其他心思,生怕那个神秘少女到了石头家里会生出什么岔子,出于对葛青娇的担心,铃儿也匆匆落地,急忙往回路赶去。
只是铃儿没有发现,当她转身离开之时,却又几双眼睛悄然盯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