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冲动过后,思维意识就会开始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就像现在一脸茫然的铃儿,静静立在水中,心中恍惚。
她刚刚兴起的行侠仗义的热忱,就随着眼前两道魂影的消失而渐渐冷却。
铃儿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冲动的结果是好是坏,只是出于同情之心想要解救两个被困不知多少年月的残魂。
却后知后觉,才惊讶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清楚对方的身份底细,更不知道他们本身是不是坏人,还有两人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都叫铃儿无法辨别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铃儿低头看着手里的化血石,但见此物宝光流动莹莹剔透,内含重重复杂至深的纹理,却不能让铃儿生起半点把玩欣赏之情,只觉得它是块烫手山芋。
拿着,她不敢确定是不是真如尘凉所言,自己莫名成了星尊宝界塔的主人,是还罢了,如若不是,那她岂不是行了偷盗窃取之罪。
不拿,她又在尘凉、匀濯面前信誓旦旦答应下来,若是食言,岂不是她又自己给自己背了个言而无信的担子,更何况人家本就剩下一魂而已,若不履行承诺,铃儿更是于心不忍。
铃儿纠结得毫无头绪,心中又慌又急,暗道:坏了坏了,这种事我应付不来,若是小侯在就好了。
正在她心里叨叨絮絮之时,手中化血石却有了一些反应,铃儿连忙用心感受,发现化血石正用一股轻柔之力向上漂浮。
铃儿连忙松开手,化血石果然自行向上浮动起来,只不过它移动的速度不疾不徐,并且在与铃儿拉开一段距离后就会停止,像是在等待铃儿跟上。
反正自己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还要去后面的五重天,铃儿就没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一路上也是畅顺无阻,有化血石在旁,周遭那些数量众多的血魔精也纷纷不敢靠近,铃儿游着游着便又发现一道光门矗立在海水中,显然这就是通往下一重天的门径了。
将铃儿指引到此地后,那枚化血石果然重新飞回铃儿手中,然后不声不响地没入铃儿的掌心血肉,消失不见。
铃儿愕然,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半响,却没有任何异样感觉,好像真的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里的诡异之事的确不少,铃儿片刻后平复了下心情,一个鱼跃钻进了光门之内。
哗啦啦——
一阵水花拍打的声音在另一个空间响起,铃儿也破土而出,保持着前一刻钻入光门似的姿势。
奇怪的是,铃儿现在站在土地之上,而刚才的水声则是从地面上发出的,好像第二重天就埋藏在铃儿现在脚下的土地里。
只是她反复跺了跺脚,却跟本不能再重新回到第二重天了。
铃儿在诧异后,便驻足环视起这第三重天的样貌。
这里天昏地暗,遍地黄砂,与第二重天的赤海汪洋不同,这第三重天像是一个巨大的峡谷,在这峡谷里到处是通天的绝壁峭崖,像是通往阴间的入口,充满了死气沉沉的萧肃气氛。
只不过铃儿身在峡谷谷底,却没能一览这第三重天的全部壮阔景象,只能看着四面是耸立得吓人的无边悬崖。
一座座悬崖就像一堵堵巨大的天墙,让铃儿目光所见的范围十分有限。
好在尽管目不及远处,这山谷中也是有路可走的,铃儿就凭着感觉开始往一个方向前进。
她发现这里也是异常荒芜,除了山石就是沙土,如同走在一片无人禁区,连生命的迹象也寻找不到。
然而因为这些山谷曲折蜿蜒的缘故,每每有风沙袭来,就会形成阵阵不断回响的声音,宛如鬼哭狼嚎,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这些外在的寂静却也难不倒铃儿,只要她心中空冥坚定,就不会有所畏惧,真正让她头疼的,是这山谷中岔路实在太多,她好几次都是误死路,行走许久却又不得不原路返回。
好似一个天然形成的迷宫,让铃儿只能不断去探索,然后折返,再探索,再折返,才能最终确定一个正确的出路。
这样耗时耗力的走下去,消磨的还有铃儿的耐心,甚至她再一次发现前方乃是死路后,都不禁驻足腹诽:看来那两个前辈真是骗了我,说我成了这宝塔的主人,可却还得在这里绕来绕去的。
她越是这样想,心里的不安就越多了一分,因为如果认定尘凉、匀濯是骗了她,那么定是有什么图谋不轨,对铃儿来说就是个大隐患了。
路还是要赶的,于是铃儿顺着原路走出回当时的岔口。
呼——呼——
山谷间的风夹杂着一些沙石呼啸而过,铃儿连忙找了个避风的拐角处躲藏起来,倒不是怕弄的灰头土脸,而是这些风真的很硬,刮在身上像是一把铁刷蹭过,让铃儿在刚来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铃儿也学了聪明,为了不让自己在这荒芜深邃之地将真气白白浪费在抵御强风上,她每次听到有风声袭来,就赶紧藏身,等片刻之后风平浪静再继续前行。
而这一回铃儿背靠着峭壁正安静等着,却隐约从风中听到了另外一些不同的声音。
铃儿聚敛精神仔细听去,发现在风中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响,那声响中隐隐有铁器碰撞之声,又有嘶声喝骂缕缕不绝。
铃儿心中愕然,那些声响随风行走,风到了哪,那些声响就会到哪,可是任她怎么观看,也没见着风中有任何人的影子,如同某个无形无质的匪夷所思之物隐藏在风沙之中。
随着风浪渐渐远去,那些奇怪声响也在铃儿的耳中逐渐遥远,铃儿定了定神,这里的诡谲无常之处丝毫不亚于第二重天,她甚至猜想,这里会否也有尘凉、匀濯那样以灵魂姿态存留的高人。
她心里想着,便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的掌心。
意念刚起,铃儿却惊奇发现那块化血石竟然在他的掌心浮现了一个淡淡的虚影。
紧接着尘凉的声音在铃儿心底响起:“不用猜了,整个宝塔之内,落入第二层还能以灵魂之姿存在的,只有我们,其他的要么就在第七层,要么就灰飞烟灭,只剩下一些道法神通滋扰七重天了。”
铃儿没来得及问他们现在是怎么跟自己交流说话的,只是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刚才的怪风就是某些招式神通的残留?
没想到尘凉居然瞬间就了解到了铃儿的想法,同样是在铃儿脑海深处回道:“不过是那些人临终前留下的强烈意念罢了。”
“人?什么人?”铃儿不解,同时她也发现自己只要意念闪动,竟能用神识思维来与尘凉交谈。
尘凉道:“你没看见那些人残留在风中的影像?”
铃儿茫然摇头。
尘凉又道:“把手掌扣在眼睛上,再看一遍。”
铃儿照做,顿时娇躯猛然一震,满脸骇然。
风中、空气中、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里,竟然都有着许多影像,有人在影像中厮杀,有人在影像中疯狂逃难。
总之铃儿目光所至,就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