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偌大的湖洞之中,没有半点能透风漏光的出口,仿佛就是纯粹的密闭之地,然而原本平静无波的池水却毫无预兆地骤然发生了变化。
那水面上不断冒着细小的气泡,并且伴着水流潺动,铃儿浸入水中的身子即便穿着衣服,却也能感觉到水里好像有一个鱼群绕在自己身边游来游去,力量很轻但速度极快,刮在身上有种微痒的感觉。
铃儿被水流搅动得不禁莞尔,道:“这水好怪啊。”
而那个白衣少年的身体微微一缩,无力道:“又开始了。”
“开始什么?”铃儿好奇问道。
她再被押进这荆池的一路上,也是听了飞星门弟子窃窃私语的说些同情之言,都是说些什么小丫头命不好啊,又有人要毁在荆池等等。
可铃儿进来之后,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无非就是被困在一个出不去的水牢之中,哪怕水中有些许寒气侵扰,凭修真之人的身体也是无关痛痒的。
因此她着实不明白那些飞星门弟子为何一个个都对这所谓禁地的荆池谈之色变,直到发现了眼前这个似乎就是娄钰馨所言的心仪之人,才发现对方好像在这里处于一种精神涣散的低迷状态,好像真的受了很大的苦痛。
只不过白衣少年浑身疼痛,无力回答铃儿的问题,却咬着牙开口问道:“你刚刚说娄师姐,她怎样了?”
铃儿见他自身如此状况却还担心着娄钰馨,也自然看得出这人对娄钰馨的情意之深,便是微微动容,把自己在金沙城客栈内遇到后者,并且跟她交手的经过讲给了少年听。
直到铃儿说完自己取胜,那少年才不禁笑了笑,道:“她一向这般……咳咳,这般好胜,不过还是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铃儿说道:“她没作恶,我又何必伤她。”
少年又费力地喘了几口气,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铃儿本想如实阐述那谢震霄出现之后的事,但又想到眼前这人跟娄钰馨的关系,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要被许配给旁人,定会痛不欲生。
所以铃儿避重就轻地道:“听说你打伤了你们飞星门的大师兄?可我看你修为不高,是如何……”
“偷袭。”少年平静回道。
铃儿诧异,所谓趁人不备之举乃是受人摒弃不齿的做派,可眼前之人居然说得这般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倒让铃儿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身为正道之人,铃儿耿直道:“偷袭这等事,的确不对。”
“对付卑鄙下作的小人,难道还要考究方法?”
铃儿疑惑,想到那谢震霄出现后的种种表现,虽说自己被他关押起来,但单论其人,怎么看都是个痴情的杰出之才,唯有因娄钰馨的事才会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着实与眼前少年所说的小人一词格格不入。
铃儿心中揣摩着,恐怕是眼前少年因偷袭谢震霄而被囚禁此地,所以心怀憎恨,继而诬陷于他,便追问道:“你既然如此说,可是那谢震霄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么?”
少年也微微沉默片刻,最后却道:“算了,你不是我们飞星门之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听到这般搪塞之言,铃儿也是颇有无奈,便也不去理会他,反而黛眉微皱,突然察觉到在他们说了几句话的这会功夫,池水的暗流涌动居然在不声不响地加快了些,同时划在身上的感觉也没了先前那种微痒,而是慢慢地由轻到重,仿佛一些小石子打在身上,虽说不疼不痒,却一直在加重力道。
铃儿努力地看着池水下面,但奈何此地光线微渺,肉眼所能见到的也就到了水面下一尺距离。
不过就是在这不深的距离下观察后,铃儿愕然发现她所以为的水中潺流其实并不存在,除了水底下源源不断地往上冒着小气泡之外,池子里面的水都是保持着一个平静的状态。
这下铃儿就奇怪了,明明水都没有半点流动迹象,那她所感触到的究竟是什么?莫非是水里还蕴藏着某种奇怪力量?
再看那个少年,他在感受到水中奇怪力量不断加重之后,却露出了一种不舍的神情,好像诉说着在此时此刻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仍对生存抱着莫大的幻想、留恋,却无法在命运的安排下进行反抗的无力。
而他面向着铃儿,这个有可能是生前最后接触的人,问道:“姑娘,他们要将你关在此地多少时日?你又是什么修为?”
“十日,金丹境”铃儿答道。
那少年沉吟计算了下,喃喃道:“那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呢?”
“你说吧。”
“姑娘十日后被放出去,若见了娄师姐,可否告诉她,让她去观星院后山十里外的一个山谷?”少年喘着大气道,“那里有个东西是送给她的。”
铃儿问道:“你要在这里关很久么?为何不等出去后自己去说?”
少年道:“我按罪应当在这里关上七七四十九日,但实则这已是死刑,我已在这里半月之久,恐怕撑不过接下来的荆流了。”
铃儿震惊,道:“你说你……”
“不错,我已是将死之人,而姑娘你有金丹境修为,又只是区区十天,所以定是能安然出去的。”
铃儿急忙道:“如何能救你?”
少年摇摇头,“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唔,啊!啊!”
他刚说着一半,居然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然后全身四肢开始抽搐,脸上更是因剧烈的疼痛而瞬间憋得发青泛紫。
那种疼痛,就如遭受了千刀万剐的残忍刑罚,又像万千毒蛇蝎虫蛰咬在血肉之上,就算是铜皮铁骨之人也难以承受得住,更何况这个少年凭借肉身之躯,已被关在这里半月之久,每隔一时辰便遭受这等非人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