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约翰环抱膝盖,坐在悬崖边上。
远处是一片森林,在秋日黄昏下,透着落寞与孤寂。
从背后看过去,他就像朵蘑菇一样,长在悬崖边上。
“约翰。”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抖,可小约翰没有回头,反而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哈哈,是不想见到我了吗?”
“不是……!”
谢齐慢慢走上前,听到养子条件反射般回话。
似乎知道再这样躲下去太幼稚,小约翰这才回过头。
“您怎么来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暂时告一段落……”谢齐没有犹豫,同样坐在他身边,看着悬崖深处的风景。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从小时候起,一旦心情不好,你就会躲来这里,一直没变过。”
谢齐的嗓音很温和,就像小约翰一直以来听到的那样。
他心底里本能地浮现些委屈,又想起之前父亲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表情。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谢齐作为跟他相处三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小约翰在想什么。
从一开始,他在修道院看到这个孩子时,身上缠着的母神神力就开始沸腾。
就仿佛遇见天敌,在使尽全身力气驱使他消灭对方。
当时谢齐才刚进副本不久,还没想到要解决自身处境。
却没想到在修道院看到了小约翰。
这个身上有着世间认为的正神血脉,只要出现在他身边,谢齐就会感觉浑身痛疼的孩子。
小约翰感觉自己脑袋被揉了揉。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听到这句话,小约翰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脱眶而出。
是的,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并不是想让父亲什么都告诉他。
只是不想自己被排斥在外,仿佛与父亲身处两个世界,中间隔着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这就够了。”
谢齐垂下眼睛,看着小约翰的发顶。
“我不会问的,只要父亲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不会问。”
“哈。”
谢齐低笑起来,然后嗓音缓慢又温柔道:“真是个乖孩子啊。”
————
在从悬崖边回去路上,谢齐和小约翰看到被封锁的地方。
“那里不是……玫瑰花海吗?”
小约翰低声说道,回想起昨晚那一幕玫瑰大战怪物的场面。
他小心地抬头观察了下谢齐的表情,“父亲,这里……看起来是被人移走了。”
“不是移走了,是被埋在下面了。”
谢齐开口打断他的话。
勃朗特他们已经离开,那些尸体也都被带回警局。
“……动作还挺快,看来他们是找到方向了。”
谢齐看起来并没生气,只是笑着道。
他现在还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下那涌动的血气,这片花海是制作玫瑰酒的重要材料,现在没了,这个月酒厂的订单就无法完成了。
想到那些每月依靠玫瑰酒才能维持理智的贵人们,谢齐不禁低低笑起来。
这时间掐得可真准。
他刚找到安妮这个帮手,能让各个州出现混乱,现在玫瑰酒又断供,上层那些本来有机会控制局势的人也全军覆没,事情进展太顺利了。
包括亚特和勃朗特他们,一直认为酒厂制造的酒效果不对劲,生怕流传出去后,会造成大面积平民陷入幻觉。
其他他们预估的效果确实如此,只是人选找错了。
从一开始,谢齐暗中开设这座酒厂,制造的玫瑰酒就是上层人士专供。
也只有那些玩腻了普通娱乐,想要追求更刺激东西的人,才会对这酒沉迷。
普通人可能不太理解,但就像是菲尔那样。
明明出身富贵,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从来没有为生计苦恼过,也就难以体会平常人的喜怒哀乐。
也许一开始会沉迷那些短暂的欢愉,但是快乐的阈值是会拔高的。
过去让他们快乐的东西,很快就因为过于易得而产生厌烦,继而寻找更多替代品。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高官明星们会大批量沉迷毒品,就是在寻求一般情况下无法获得的刺激。
菲尔当然算是这群异类中的异类。
他们好歹只是在幻觉中体会,而菲尔却是直接身体力行,用其他人的性命来追求刺激。
玫瑰酒就是他们新一轮的选择。
而与往日那些容易获得的毒品不同,这玫瑰酒每个月的产量有限,而且谢齐还专门找人宣传这一点,将其打造成只有身份最贵重的人才有资格享用的奢侈品。
不出所料,越是稀有珍贵的东西,越是受这群上层人士的追捧。
在誓言城中,现在哪家举行宴会的时候,宴会上没有这种玫瑰酒,都称不上是一流世家。
也就难怪勃朗特他们没有打听到。
毕竟他们能接触到的人顶天了也就是中层贵族,无论是待客还是自己喝,都不可能会选择这种天价一般的酒。
谢齐也从中获取巨大利润,这些钱也被他循环利用,暗中收买政府高层,像是亚特能越过勃朗特,被任命为警司,就是从誓言城直接下达的命令。
短短两年间,玫瑰酒风靡誓言城。
上面的人基本每人都喝过它,而只要喝过的人,体内都会被一缕神力入侵。
这股神力只能维持一个月不暴动,之后每个月都需要继续喝玫瑰酒来压制它。
可市面上流通的玫瑰酒基本没有,每次一上市,都会以最快地速度被各个家族买去。
一旦那些库存都被用光,那股神力没了控制就会反噬,进而摧毁宿主的神智。
勃朗特在毁掉花海前,恐怕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加速了整个国家的灭亡。
当然,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这个月没有产出玫瑰酒,还不至于让那些贵族失控,只是下个月、下下个月都因为没有材料而无法制作,等到那时候,才是玫瑰酒真正显示出它威力的时候。
“我们回去吧,这片花海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在生命最后,应该能开出最美的花吧。”
谢齐笑着说着小约翰听不懂的话。
但是小约翰已经不在乎了,“父亲,回去后我给您做最爱吃的炖牛肉好不好?”
他们的声音飘散在风里,然后刮过地面的土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