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府内封闭得天衣无缝,但只要里面待着的还是人,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封磬的人马在蹲守了将近半月后,终于抓住了一丝机会。
他们在城外的一处废弃别庄里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这原本和贾府是扯不上关系的,但有人多留了个心眼,蹲守到半夜后竟发现有人来往此地。
于是封磬顺藤摸瓜,跟着那人往城里走,最后看见那人从贾家府邸不起眼的偏门进去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派人去搜查别庄。只是将此事写进密信,呈给了李相夷,又被李相夷扔给了李莲花。
于是两人商议片刻后,拿着密信,起身回了笛飞声的院子。
而与此同时,贾家偌大的府邸内。
失踪多日的牧原被捆绑住手脚,蒙着眼睛和嘴,架着押着带上了一辆马车。
与他一同挤在狭小马车中的,还有另外几只半人高的陶罐,用红纸泥和麻绳封着口。
廊下,一名女子正懒洋洋地倚靠着朱红柱子,低头摆弄着自己涂满了鲜红豆蔻的指甲。她漫不经心的抬头,往马车的方向扫了一眼,声音平淡,“先把人带过去就好,其他的不用管。”
“再准备一辆马车,我一会儿过去。”
下人得了命令,便立马赶着马车往外去了。那女子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也转身回了房。
房里站了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此刻正焦急不安地来回走动。见女子回来,他眼眸一亮,赶忙冲了上去,“虹儿……”
女子轻飘飘一眼扫过,青年的动作便戛然顿住。他有些无措地停在原地,踌躇着站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你真的要走吗?”
青年说完,不看她反应,又忍不住道:“我这里你住着难道不舒坦吗?别出去了虹儿,就在我家……”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青年慢慢闭上了嘴。
但他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和逐渐哆嗦起来的双手却落在了女人眼里。
她展颜一笑,眉宇间无比妩媚。
青年的目光很快如同沦陷在这滩温柔乡中。他近乎痴迷地死死盯着女人的脸,看着她的手伸过来,慢慢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下巴,再到鼻尖。
甜软的香气袭来,落在青年颈侧。女人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近乎嗔怪地呢喃着,“你这是在怪我吗?”
青年完全放松自己,沉溺在此,不愿离开。
而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一只细巧如发丝般的淡色虫子,从女人左手的袖口中慢慢探了出来。
虫子一点点顺着她揽着青年肩膀的手,伸长到了青年耳边,然后一点点地,顺着黝黑的耳孔中爬了进去。
青年眼角落下一滴泪来,神色却不见丝毫异常。
“……你很听我的话,对吧?”
“是的!……是,是……”青年痴痴地张嘴,他神色逐渐痴狂,努力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回应女人的话,“我听话,我听话我特别听话……真的……真的……”
屋子里逐渐归于寂静。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女人过了许久才出来,她似乎很累,站着打哈欠,又抬手伸了个懒腰。庭外站着两个下人,此刻默不作声地走了进来,不用女人出声,便径直拐入了房里。
不大会儿后,进去的两人合力抬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陶瓷罐子走了出来。他们快步走到偏门后,闪身不见了。
“虹老。”
一个人影出现在庭外,冲女子弯腰拱手,“已经准备好了。”
“……嗯。”
虹老拉长声音应下,抬脚漫步往外走。
可忽然,她脚步一顿,“对了。”
“在这点把火,烧了吧。”她垂下眼眸,声音平淡,仿佛这偌大的奢华府邸与自己毫无瓜葛,“毕竟也不会回来了,就都别留着了。”
于是一簇火光在庭院中央燃起。
青天白日,贾家名下的府邸突然燃起大火。火势迅猛无比,县内火司设下的储水罐却因天气寒冷被冻得结实,没能及时灭火。
府邸占地大,因此火势没有烧到周边平民百姓。可等火司的官兵调来水源,扑灭大火后,却只在火中找到了几具被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其中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男性尸体被人认成了贾家二公子,消息不胫而走,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大街小巷,迅速传到了贾家。
“贾二公子……死了?”
方多病点点头,语气严肃,“现在街上都传遍了,火刚刚扑灭。”
几人也自然看见过方才那冲天的火光,虽有心打探,可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不仅距离上是个问题,况且走水这事不常见,事情一发生,街上便围满了要赶着看热闹的人。赶到时也被火司的官兵拦在外面,不准靠近。
但所幸万圣道和金鸳盟的人一直在府邸周围死守着,没有离去。等所有人散去后,有人回来禀报,称火势起来前并无其他异样,只看到两辆马车先后从偏门出口离开。
也就在马车离开后,火势自府邸中央猛然烧起,惊动了周围百姓。这才报了官。
“哎?那也不对啊。”方多病听完,蹙眉想不明白,“按理说,这种私家的大府里不应该备有自己的储水罐和走水队吗?为什么还要硬拖到火司来啊?”
“硬拖?”
李莲花翻看着手下人送上来的情报,语气平淡,“这府里翻找出来的尸体都没有几具,哪叫叫硬拖。”
“这是人都撤干净了,才放了一把火,把来不及搬走的东西都消灭干净。”
李相夷哼笑一声,“况且这火八成就是他们自己放的,你还想让放火的人来灭火?”
方多病惊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甩了甩手里的纸张,顺手递给了方多病。
冬日的北风越刮越大了。空气又干又冷,让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李莲花站起身来挥了挥袖子,微微低垂着头,慢慢把衣衫上的褶皱拨弄平整。
他往前走了几步,倚靠在门旁,定定地看着远方,那里的黑烟还未彻底消散。
李莲花忽然道:“行了,走吧。”
这一走,自然是奔着那两辆马车的方向去的。
四人就此踏出小院,径直往城外走。方多病拎起尔雅剑大步流星地迈开步子,可两步过后,他忽然转头,目光严肃地看向身后三人,“往城外哪走?”
“……”
笛飞声难得叹气,“跟着李相夷练武,终于把脑子练傻了?”
李相夷动作一顿,轻飘飘地斜眼看了过去。
眼看着这两人之间风暴将至,电光火石之间,李莲花眼疾手快,他当机立断地快速往左闪动,用身体硬生生插到了两人之间。右手借着袖子和衣物的遮挡挽上李相夷半边腰身,把他半拖半抱地往旁边挪了挪。
“先办正事回来你俩再打,行不行?”李莲花贴在他耳边轻声劝慰,语气无奈,又抬头对方多病道:“往城外别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