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也不知捱过了多少时候,直把个杨渝伺候得舒舒坦坦、心满意足了,这才揉着那酸麻似折的老腰,缓缓步出房门。
才一推开门,只见萧小奴恰似那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嗖” 地一下蹿起身来,不着痕迹地便挡住了杨炯的视线。她莲足轻点,将适才在雪地上所画的小人儿,抹了个干干净净。
而后,她抬眸望向杨炯,那眼神里满是幽怨之色,显见是被折腾得够呛。
杨炯对这丫头的小动作,早就见怪不怪,没好气地骂道:“我平日里就是忒惯着你们了!若是南仙在里头,你可还敢这般瞎闹?”
萧小奴听了,吐了吐那粉嫩的小舌头,又低下头去,小声地嘟囔着:“公主殿下可不会同您这般胡闹,更不会差我来给您守着门儿。”
“你说什么?” 杨炯一听,顿时瞪圆了双眼,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驸马龙精虎猛,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萧小奴也是跟随杨炯许久,对他的脾气那是摸得透透的,这俏皮话也是张口就来。
“你还敢跟我贫嘴!等见了南仙,定要把你给王槿春毒的事儿,一五一十全告诉她,到时候她打死你我也不管!” 杨炯怒目圆睁,大声喝骂。
萧小奴见杨炯似是真的动了怒,当下也不敢再嬉闹,忙伸手拉住杨炯的胳膊,娇声撒娇道:“主子,奴知道错啦,您可千万别告诉公主,好不好?”
杨炯瞧着这丫头,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这般模样,抓着自己的胳膊晃个不停,那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是无辜可怜之态。
杨炯也是着实拿她没了法子,心下暗忖:南仙安抚司的两大女亲卫,一个萧瑟瑟,一个萧小奴,在自己跟前儿,整日里都是这般清纯小丫头的做派。若不是知晓她们的武功和手段,还真就被她们这副模样给蒙骗了去。也不知南仙是从哪儿寻来的这两个活宝。
正这般想着,忽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柔软,杨炯先是一怔,随后狠狠瞪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臂,一脸正色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完颜允宗还没来么?”
萧小奴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落寞之色,转瞬之间,便又迅速摆出那安抚司总管的威严气势,恭恭敬敬地回应道:“回主子的话,已是酉正时分了,距离亥正还有两个时辰呢,眼下完颜允宗那边还没传来任何消息。”
杨炯听了,暗自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依我揣测,完颜允宗这会儿要么是去调兵遣将,要么便是正在与人商议对策。咱们抓住徒单静都已经两个时辰了,他断无可能还不知道这消息。如今他还迟迟不来,这里头可就大有文章了。
要么就是他已然下了决心,要除掉‘完颜百哲’,此刻正在各处奔走,说服各方势力;要么便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眼睁睁看着‘完颜百哲’祸害了徒单静,好以此为借口,彻底铲除完颜百哲这个潜在的皇位继承者。”
“会不会是咱们暴露了呀?” 萧小奴一脸担忧地问道。
杨炯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大可能。若是咱们暴露了,这会儿怕是早就被数万大军团团围住了。可如今外头这般风平浪静,我猜十有八九是完颜允宗想要挑起徒单氏对‘完颜百哲’的仇恨,逼着徒单氏动手弑杀皇子,好让徒单氏彻底站到他那边去。毕竟相较于联姻,投名状所结成的联盟可要迅速且牢固得多,还能借机甩掉徒单静这个笨女人,这般一举多得之事,他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是何缘由,咱们都不能再等了。”
这般说着,杨炯径直推门,走进了完颜菖蒲的屋内。才一踏进去,一股子旖旎暧昧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待他抬眼瞧见床榻之上的完颜菖蒲时,整个人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只见完颜菖蒲周身早已被汗水与血污浸透,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肆意披散着,几缕发丝被汗液紧紧贴在脸颊之上,模样狼狈不堪。
更叫人震惊的是,完颜菖蒲眼眸之中满是清澈与狠厉之色,手中紧紧攥着枪头,狠狠扎在自己的大腿上,还不时地搅动几下,似是要用这剧痛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再看她头上的金钗,已然被折成了三段,其中两段分别插在了大腿的血海穴和箕门穴上,以此来止住大腿伤口的出血,而另外一段则直直插入了百会穴,好让自己灵台清明。那长长的钗头耷拉在她头顶之上,瞧着触目惊心。
杨炯虽知晓完颜菖蒲手段狠辣,却万没想到她对自己竟也能这般下得去狠手,一时间,对这女子倒真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完颜菖蒲缓缓抬眸,待看清来人是杨炯,眼眸之中满是狠厉,声音沙哑着问道:“你来杀我?”
“你弟弟到现在还没来,估摸是想要逼迫徒单氏弑杀完颜百哲,好借此结成稳固的同盟。我可没那闲工夫陪他玩这等把戏,来找你,是要你带我入皇城。” 杨炯也不兜圈子,如实相告。
“呵!之前我都不会答应你,更何况是现在?” 完颜菖蒲趴在榻上,有气无力地怒吼着回应道。
杨炯见状,走到她跟前,从萧小奴手中要来金疮药,一把夺过她插在自己大腿上的枪头,撒上药后,又撕下自己的衣襟,细细地给她包扎起来。
完颜菖蒲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一愣,随后冷笑着讥讽道:“这是什么意思?欺负完我,又来这儿装好心?当我是那种没脑子的蠢女人,任你随意哄骗?”
杨炯也懒得理会她,拔出她插在穴位上的三段金钗,淡淡地说道:“合欢丸可没有解药,我也没时间跟你磨蹭,我现在就要进皇城。”
“你到底什么意思?” 完颜菖蒲紧紧盯着杨炯的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
杨炯也不回答,只是挥手赶走了一脸委屈的萧小奴,而后看着完颜菖蒲,说道:“你是要体面地跟我走,还是就这般被我拖走?你自己选!”
完颜菖蒲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 你要干什么?”
杨炯心里明白,此时的局势怕是已经生了变故,他可不敢再赌了。一旦真如自己所料,完颜允宗大概率是要与自己火并,当务之急便是解了完颜菖蒲的毒,胁迫她尽快进入皇城。
想罢,杨炯也不再迟疑,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到自己身边,而后欺身而上,在完颜菖蒲那惊惧又迷离的目光中,命令道:“闭眼!”
完颜菖蒲仿若没听见一般,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杨炯,全身绵软无力,眼底尽是屈辱与仇恨之色。
杨炯见此,也懒得再跟她置气,注视着她的眼眸,使出一招揉云穿花手,开始给完颜菖蒲解毒。
完颜菖蒲瞳孔急剧震动,浑身猛地一颤,泪水无声地滑落下来。
这菖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姹紫嫣红,当真是: 我有青云志,攀登玉女峰。轻揉一片月,风动幽溪松。尔去掇仙露,菖蒲花紫茸。云荡清泉涌,青天戏白龙。
完颜菖蒲的眼眸之中,从最初的愤恨屈辱,到挣扎扭动,再到羞愤不甘,最后咬牙埋头,那情绪的转变,清晰可见。
良久……
杨炯看着全身瘫软、一言不发的完颜菖蒲,无奈地问道:“你…… 你好些了没?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完颜菖蒲听了,耳根瞬间红得通透,愤怒地转过头来,泪眼朦胧地怒骂道:“你混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你这毒到底解了没?赶紧带我去皇城。” 杨炯用力甩了甩手,没好气地催促道。
完颜菖蒲看着他将那 “露珠” 甩得到处都是,本就红彤彤的面颊更是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狠狠瞪了杨炯一眼,而后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像只缩头的驼鸟。
杨炯见此,心中不禁气急,伸手扯起她的胳膊,便要拉她出去。这一下可把完颜菖蒲吓了一跳,惊呼一声,全身瘫软,竟直接趴在了杨炯的怀中。
杨炯皱了皱眉头,伸手托起她那丰腴惹眼的身子,对上她那氤氲朦胧的眼眸,满心气闷道:“你…… 你……”
“你闭嘴!” 完颜菖蒲羞愤欲绝,作势便要扑上去咬死杨炯。
杨炯也是无语至极,重新将她放在榻上,暗自咒骂道:真是风水轮流转,这折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当下深吸一口气,各种手段尽出,惊得完颜菖蒲喝骂声不断。
古有诗云:溅溅涧水浅,苒苒菖蒲稠。菖蒲花已开,花蕊茸尚柔。红花曳风中,叶叶有露珠。根下无尘泥,茎茎有红污。
又过了许久……
杨炯站起身来,见完颜菖蒲气息平稳,面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料想那春毒已然解了,当下拉起她,冷冷说道:“你别跟我装蒜,赶紧换身衣服,跟我去皇城。”
完颜菖蒲缓缓睁开那如水般的眼眸,神色复杂地看着杨炯,半晌,才轻叹一声,语气决然道:“你杀了我吧!”
“老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的毒解了,你倒好,跟我来这套是吧!” 杨炯怒目而视,大声吼道。
“你还有脸说!我的毒是谁下的?你当我被你欺负了,脑子就不清醒了吗?” 完颜菖蒲羞愤交加,破口大骂道。
“好!你跟我耍赖是吧!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杨炯愤而起身,大声朝着门外喊道:“萧小奴,给她梳洗一番,毒哑了,带入皇城!”
“是!” 萧小奴带着几名女卫匆匆步入屋内,拖着完颜菖蒲便往屏风后面走去。
恰在此时,贾纯刚匆匆赶来,见到杨炯,急切地禀报:“大人,完颜允宗率领五千人马,将府邸团团包围,此刻正在门外叫嚷着要见您呢!”
杨炯神色一凛,转头朝身后的萧小奴说道:“简单给她梳洗一下,带去门外。”
而后,便跟着贾纯刚,神色凝重地朝着府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