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李忱语气冷漠的亦如三尺冰凌直插进晁莹的胸口。
令狐绹自然应答道:“晁昭容。”
“血口喷人!我为何要暗害陛下与昭仪?”晁莹虽然明白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但是自己绝不能松口。她如今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自己的两个孩子。
“晁娘娘,你又何必再坚持。既然把你叫到这里来,你也应该明白原因。陛下迟迟没有立储,你是皇长子的母妃,你能不急?自夏昭仪回宫后,陛下独宠昭仪,你能不妒?如果此时有人主动上门告诉你,只要陛下殡天,你就是皇太后。皇长子年幼,政事必然需要太后把持。给你提出这种条件,你能不动心?”令狐绹转身扭头细长的眸子充满了冷嘲,看着一脸苍白的晁莹。
“你……你胡说……”晁莹颤抖着抬手指向令狐绹,“令狐绹,你为何要害我?别以为陛下不知道你与昭仪之间的私情。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拿脏水泼我,无非是想害死我。我死了,你们俩之间的丑事便死无对证!”
第一个笑出声的是小初,荒唐透顶又悲哀至极。
第二个笑出声的是令狐绹,当然他仅仅发出的只是一声短而急促的嗤笑。
李忱的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正垂死挣扎的晁莹,“晁莹。朕自认为待你不薄。如果漼儿这孩子没有大错,朕的皇位也应该会传给他。朕不明白,你急什么又担心什么?你以为天下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巴望着这个位子?你以为若是云初有了朕的孩子会跟漼儿争这个位子?”
小初在笑,冷冷的。令狐绹根本懒得在看晁莹一眼,早已将身子与目光转向李忱。李忱下首坐着的几个人,此时均专心致志的听着李忱所言,但是若妍此时却怔怔地看着萎靡的晁莹。
“你错了。你真的错了。其实你只要帮朕教导好漼儿,这个皇位肯定是他的。云初与朕的孩子,朕如何舍得让他挑这副担子?他应该天高云阔、自在随行的生长和她娘一样。这一点,你永远想不明白。你以为这把龙椅是什么?可随意支配人生死?可敛聚天下财富?可呼风唤雨?可撒豆成兵?可是,你有没有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坐上这把椅子之后,有多少把刀子会顶在漼儿的面前与背后?他有多少条命能躲得过?你的儿子有多大能耐你能不知道?你现在想的不是如何把漼儿教导好,想的却是如何弑君弑夫,抢到这个皇位。你说,你该不该死?”
晁莹微微的张了嘴,却不知道还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她的死是必然的。如今她只希望自己的死不要牵连到那两个无辜的孩子。于是她抬头想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求情,却看见李忱正抬起手掌,温柔的一颗一颗帮小初捻去脸颊上的泪珠。
“晁娘娘,事到如今。你就把该说的说了,好歹你身后还有晁氏一门和两个孩子。”令狐绹在一旁不温不火的给晁莹提了醒。
晁莹那已经彻底凉透了的心中突地一暖,她突然明白过来,令狐绹是在提醒她,也算是有意帮她。
是啊。她身后除去两个孩子,还有晁氏一门,这株连之罪,她一人要害死多少无辜的族人。
于是她连忙头如捣蒜对着李忱带着哭腔道:“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与臣妾的父兄和两个孩子无关。臣妾全招,臣妾全招。”
“你招与不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李忱看着正不住的给自己磕头的晁莹。
“陛下,陛下。是臣妾唆使绿萝给昭仪下了药。因为臣妾嫉妒昭仪,一直嫉妒。从昭仪在令狐相府开始。臣妾嫉妒她总是能得到臣妾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臣妾无意从令狐莞在盐官的佣人口里得昭仪娘娘的旧疾。所以当昭仪回宫后,臣妾便唆使绿萝给昭仪下药。而后事情败露,绿萝那边已经没办法再下手。恰好崔宝林有孕,昭仪送了璎珞。我先是直接在璎珞上下手,结果被崔宝林发现,崔宝林没有直接把事情告诉陛下,却来找了我。我就明白她的意图。所以我再一次唆使她,诬陷昭仪。因为我知道太后视皇上的子嗣为命,只有让太后亲眼瞧见夭折的孩子,太后才能下定决心处置昭仪。臣妾本想着,昭仪被关进无量观,臣妾便有机会除去昭仪。结果试了几次,发现看守无量观的全是陛下的内卫。绿萝也被死死看住,也动不了手。我得到口风,说是昭仪在无量观内郁忧成疾时常呕血,应该命不久矣。所以我就和太后请了旨意,又去加了一把火。”
“绿萝第一次从金銮殿去御药房拿药给我端来,花了许久时间,是不是去了你那?”小初冷问。
“是的。她来告诉我,可以直接在药里动手脚。”晁莹答。
“除夕夜里我让她去麟德殿,她又是花了许久才回来,鞋上还沾了泥水。她是不是又想着法和你接头去了?”
“是的。因为那晚我已在宫宴上,所以她让人给我带话,在御苑梅林里等我。告诉我,她那里已经没机会再下手,让我再找别的办法。”
已得到心中答案的小初,再也没有心情去听晁莹的招供。此时的她整个人一直沉浸在李忱刚刚对着晁莹说出的两段真心实意的话语里。她感动,因为李忱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走上那条骨肉相残、鲜血淋漓的路。她伤感,因为她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最希望的就是自己最爱的孩子继承自己的大业。只因为他了解她,所以他放弃了自己的希望。只希望他们未来的孩子能如她一样,天高云阔的自由飞翔。
所以从李忱对晁莹说完,小初的眼泪就一直没停过。她绝对愧疚,但是她必须坚持。想着轩辕集所写那“四十”的谶语,他们的孩子必须离开大明宫,离开长安,离开大唐。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