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欢欢闹闹地到了喜房,李忱直接把小初抱到了喜床上坐下。
便低头隔着盖头双唇几乎贴着小初的耳朵对小初道:“爱妻,为夫我这去去就回,很快很快。”
小初听了这话,整个人像是能拧出水来,只温顺的点了头,“嗯。”了一声。
便听见李忱大步朝外走去。
李忱这一走,一屋子的女眷立刻放开欢笑,男孩子们全部脱了鞋跳上罩着百子图床单的喜床上又蹦又跳又滚。
两个女孩子们按耐不住一个个也跃跃欲试,但被大嫂按着,“女娃娃不能压婚床,这是规矩。回头姑姑和姑父是要生小弟弟的,你们上去会把小弟弟吓跑了。”
“大嫂们,让她们上来,我可不信这些。有女儿才是真福气。”因为屋中无数盏红烛,喜房内显得无比明亮。所以透过盖头,小初大概能看出屋中的人影。虽盖着盖头坐在喜床上,却可以准确的向着大哥的两个闺女招了招手,“把鞋脱了上来,和小子们一起给姑姑压床。回头让姑父一同给你们喜钱。”
本被娘亲按着,心中不快的两个丫头,听见了小姑的命令,立刻撒欢自己脱了鞋子往喜床上蹦。
大嫂无法掩嘴笑道:“也是,以妹夫这般宠爱,只要是你生的,不管男女必然都是心头肉。女儿贴心。”
小初脸上黯然,心中苦笑。随着几个孩子在身后蹦来蹦去吵吵闹闹。
一屋子女眷,说说笑笑,很快的掩去了小初的神伤,李忱这一去果然如他自己所说,速速就回。
只是随着李忱回来的,还有小初的四个哥哥。五个男人好像都有些微醺的样子,勾肩搭背的前后一同进了喜房。
见新郎官来了,喜婆立刻端上了红绸盖着的托盘,托盘上放着木尺。
女眷们把还在喜床上玩闹着的孩子一个个全部拽了下来,几个男人大喊着“快快掀盖头,掀盖头。”
随后小初隔着盖头就看着眼前人影憧憧,一个熟悉的人影向自己慢慢的靠了过来,一把木尺颤悠悠的伸进了自己的盖头内,但是并没有立刻挑开盖头。
“还等什么呢?”醺醺的夏珏粗着嗓子大吼了一声。
“不懂风情!”老三夏怡鄙夷的瞪了老四一眼。
“掀吧,掀吧。都是自家人,又不是不认识。”老大夏逸道。
李忱整了整自己的情绪,这才手一扬,挑开了一直盖着小初面容的五彩金丝苏绣鸳鸯红盖头。
小初只觉的眼前终于亮堂了许多,本能的仰头抬眸看了手中还拿着木尺的李忱。
一屋子的沉静,好似每个人都被眼前的小初的美丽惊呆。只是大嫂还算正常,毕竟是她一直看着小姑子如何装扮起来,也是自己给小姑子盖上了盖头。只是当时的小姑子脸上何曾有这样的容光,眸子里何曾有这样的光彩。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站着的人不同。
“娘亲,真好看。”松雪却是屋子里最先出声的一人。
随着松雪的感慨一出,孩子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道:“姑姑真好看,小姑好漂亮啊。”
而此时一屋子里的大人,只看见一对新人,像是被雕凿石刻了一般。坐着的那人,凤冠上的珠翠在烛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肩上的霞帔同时闪耀着点点华彩。只见小初仰头看着手中仍然还拿着木尺的李忱,那透亮的眸子和着头顶的凤冠,肩上的霞帔同时闪着耀眼光芒。而李忱整个人像是呆住,虽是已挑开了小初的盖头,但是人却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手中的木尺一直握着。此生、此世、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只剩了眼前的她。
虽然她正一身华彩的看着自己,但是在他眼中。她好像还是那个穿着翠衫罗裙身量瘦小的小女孩,那一双纯澈的眸子这么多年丝毫未变。透过那幽黑透亮的眼珠,李忱好似看见了那个在牢中抱着自己痛哭的她;看见了在安国寺对着自己眼中带泪灿笑如花的她;看见了从扬州回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她;看见了大明宫中晨曦中和自己挥手告别的她……
“走吧,走吧。”夏川看了两人这般深情凝望,本来想闹腾洞房的心,已全然没了踪影。
“还没撒帐。”大嫂嘀咕了一声。
众人这才想起,大事还未了。
于是老大老二上前将还呆着的李忱按倒坐在小初身边。喜婆与丫鬟拿了枣子、栗子、莲子、桂圆、干荔枝混上铜钱一把把的往喜床上撒。小孩子们也都一人抓了一把,往一对新人身上撒。
撒完了全部到李忱身边排着队讨喜钱。
李忱神色一拧,他竟忘了还要给孩子洗钱这事。于是拽了拽小初那绣着合欢花的袖子,轻声附耳道:“我没带钱。”
小初扑哧笑出了声,自己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木抽屉,抓了一把碎银往几个排着队站在李忱面前的孩子身上撒了过去。
一堆孩子看着白花花的碎银子朝自己撒了过来,哪还管正傻笑着的李忱,全部低头捡银子去了。
当小初坐回到李忱身边,李忱立刻附耳对小初道:“撒多少,回去万倍还你。”
小初转头一个笑嫣,“不多,也就一万两。”
李忱佯装瞪了小初,“讹诈。”
屋中人见两人卿卿我我,有说有笑,自然明白还是知趣的早些离开为好。
于是互相使了眼色,瞬间一个个行礼告辞。屋中只留下两个婆子,一个丫鬟收拾屋子,揭掉了喜床上那绣着百子图被孩子们踩踏,又被丢上五色果子和铜钱的床单。
因为婆子在收拾喜床,小初起身去了梳妆台,让丫鬟给卸去沉重的凤冠霞帔。李忱则一直坐在一旁眼中润着笑看着小初卸妆。
一切收拾妥当,婆子和丫鬟熄灭了喜房内十多盏火烛,只留了两支碗口粗的龙凤大红喜烛后,两个婆子一人端了一个红绸裹着的木托盘置二人面前,一个托盘上盛着一个上等越窑酒壶,两支用红线拴着的酒杯。一个木托盘上放着一块洁白的丝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