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别哭。”李忱慌了,赶忙走到窗边躬下身子,用袖子给小初擦去了泪水,只是这边擦了,那边又有新泪珠落下。
“别哭了。别哭了。回头给你娘知道了,指不定说我怎么欺负她闺女。你娘那性子,真能不留情面的把我赶出去,那就惨了。”李忱忙道。
“你走吧。看不见你也就不伤心了。看见你,总让我想起许多我们以前的事情,我不可能不伤心。怡哥哥,求求你,你走吧。没有你,我过的好好的。你的诺言已经兑现,你不顾一切的来了,做了你对我承诺的事。够了,足够了,我简直想五体投地的跪拜你对我的恩德。”
“五体投地的跪拜我对你的恩德……”李忱一边笑着一边口中反复重复了这句话。反复,反复再反复。反复到最后竟成了一种的吟诵。
怪异的吟诵,怪异的笑意。怪异的表情。
小初心中一紧,确实把话说重了。但是若不是这样,如何叫他离开。在长安一别,自当是诀别,心中的软却又如何受得了再来一次别离。
白色的窗纱渐渐的映上了墨蓝,屋子里也有了这唯一的色调。这幽暗的蓝色,能映在了小初的眼中,自然也映在了李忱的眼中。
两人静默着看着这幽暗的蓝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
李忱一直坐在小初的床边,小初也一直半靠在自己的闺床上。
好像是一场没有开始的旅程,自然也就没有结束的终点。默默无言的看着窗外,渐渐暖起来的光。如果能一直这样静默下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没有开始,没有终结,没有分离,没有疼痛。
只是。有人轻轻的敲了门。
“主人。”外面的声音异常恭顺。
“何事?”李忱低声问。
“天不早了。”
“嗯。”李忱已站起身来。但只是站着,并未迈动脚步。
从他的背后看去,并不像平时那般身姿挺立如苍松玉树。僵硬的像是一块枯木。
他在犹豫,在抉择,艰难地。在他身后的小初,看得出。
“走吧,你的身边不缺我一个。而我却只能有一个夫君。不要再为难自己,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此生足矣。我会找个好夫婿,生一堆孩子。快快乐乐的过活。你也一样。好好的做你的皇帝,你的天子。让我在这蛮荒也能仰慕到你的恩泽。我们俩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应该比我们俩在前一起都痛苦来得好。”小初眼中已然没了丝毫的感情,虽然这话确实出于她真心所想,但是心中另外一个自己又在苦苦的挣扎。舍不弃、放不开、丢不下。
李忱僵硬站着安静的听完小初的话后,缓缓的转过了身,神色清明,且嘴角逸着淡笑看着小初那张苍白的小脸许久,“这不是你真想对我说的话。我知道。”
小初的心中突然觉得有一样坚硬的东西,慢慢的碎裂,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像是一种龟裂。
“这个,你收着。”李忱从袖子里又抽出了支流云钗。再一次弯下身子,将钗子递给了双眸中已经蒙上了一层厚重雾气的小初。“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再停留两天。后天这个时候我必然会踏上归途。我等你两天,如果你不来,记得派人把钗子送到你大哥曾经的那个医馆,这两天我住那里。人不随我走,好歹也要把钗子还我,给我留个念想。”
“知道了……”小初直接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庞。
“不要为难了自己,记住了。一念放下,便是豁然开朗。”
沉稳的脚步声,终于迈开。小初听着沉稳的脚步声走到门口。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而后又被轻轻关上。当听着那那沉稳的脚步声,和着十几个细碎的脚步声一起远去之后,小初才睁开双眼。目中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盛满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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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靠着床似坐了许久,才有人轻轻的推开了门,一个男子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自然不会是他。小初认识这进来的脚步。
“大哥。”小初转头看了夏逸。
“祖宗终于走了。一家人陪着一夜都没睡。我先来探探路。”夏逸看着妹子,神色黯然。走到窗边,拿了妹子的手腕,号了脉,“还好,缓过来了。那熏香,味道如何?”
“他说,你给我下了安神的熏香,我却一直在做恶梦。说你医术没有丝毫长进。”小初幽然。
“哪是什么安神的熏香,我下了麝香,用别的香料盖了味道。”
小初听闻,只是黯然笑道:“大哥费心了。只是枉费了。”
“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好。小情人之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万一你俩干柴烈火,也不是没可能。”夏逸笑道,跑去了案桌上取了香炉,用麻布倒走了香灰。“这东西若是给家里人看见了,怕是要起疑心,所以游方前脚走,我后脚跟着来去走香灰。”
“让大哥费心了。”
“你怎么了,说话这般阴阳怪气。你们谈出了什么结果?”夏逸将香灰包好,拿在手里。只站着说话。
“没什么,他只是说还能在这里等我两天,让我好好想想。”
“他有他的好,议潮也有议潮的好。他坐拥天下,又这般看重你。若是别家女子,估计做梦都想着和他一起走。只是他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自己。这点议潮就比他强多了,好歹你让议潮往东他不敢往西。议潮完全是你的。只是大哥要问你一句,你的心究竟靠向谁?”
小初对着大哥苦笑了一声,并未回答。
夏逸也浅浅的叹了气,转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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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议潮来到小初的屋子,已经是午后。小初已经浑浑噩噩的迷糊了一阵子。
醒来,就见着张议潮站在自己的床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惊的小初猛然坐起身来,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中衣,于是又立刻躺下。
“你怕我?”张议潮双手背后,微微低着头看着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