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哈喽?”
“能听到吗?”
将手臂放下,望着前方的死寂。
道恩干脆利落的倒在地上。
流水的尸骸从未有所变化。
无论他尝试几次,唯一的反应也只有在当初他看到时的颤抖罢了。
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多久了。
时间在无尽的血雨中似乎完全失去了原本应该存在的所有概念。
痛苦,挣扎,纠结。
最初的种种情绪。
在现如今永恒不变的世界里仿佛也开始随着他的心情一块淡化。
对于流水,发自内心的尊敬。
促使道恩在看到对方陨落的刹那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悲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悲痛的情绪逐渐消散。
就连最开始的尊敬,也逐渐转变成被抛弃的愤怒和恼火。
然后彻底成为了现在的麻木。
道恩觉得自己诸如这般的转变,如果流水教会还存在的话,高低是要被施以水刑的。
据说水刑很痛苦,用一块湿布盖在脸上,不断的浇水。
直到无法呼吸为止。
道恩长这么大,所承受的痛苦或许只有人类全部痛苦加起来的百分之零点几。
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够想象到那绝望的场景。
为什么没有体会却能够感受?
因为……
血雨灌满他的喉咙。
他闭上眼睛。
现在,他不就是在承受这般酷刑吗?
“啊!”
他猛然大吼一声,将那足以呛死自己的血喷出嘴巴。
腹部传来如同鞭挞般的剧痛,精准的控制着他不至于失去意识,却又能够被这疼痛被迫起身。
那是尊主的触须在挤压他内脏传来的疼痛。
道恩猛然翻了个身,动作像个破娃娃一样滑稽。
看着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他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
“为什么我连死都不被允许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家人已经全部都死在这场战争里了!”
“就因为我的选择,就因为我的一时冲动!”
“人生行至四十年,仿佛从未做过一件正确的事!”
“为什么还不让我死!”
道恩仰天发出怒吼。
“你死了我怎么回去?”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他猛然一惊。
他下意识的望向流水那死去的尸骸,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流水大人,您,您复苏了吗!?”
“复苏你妈个头啊,看哪呢?”
道恩一愣,转过头去。
一张他熟悉但是每次看到压力都很大的面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黑色和金色镶边所交织的长袍随风飘动,拄着手杖的那个男人。
他那白皙的有些怪异的脸上浮现出慵懒和阴郁的神色。
骨相分明的面容中,如同宝玉般镶嵌于眼眶的双眸释放出摄人心魄的黑。
仿佛这个词,这种颜色,就是因他而存在。
尊主,艾萨克。
“您……”
道恩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怎么出现在这的,对方为什么要来。
和自己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困惑占据了他的大脑,一时间让道恩失去了所有的语言组织能力。
“人死不能复生,神也是一样。”
“假设你以为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被神明选中,要展开一段好似勇者接受神明力量完成什么拯救世界的任务之类的剧情,那你可就大错特错。”
艾萨克一手插兜,一手用拐杖点住道恩腹部的烙印:
“你能来这里,是因为我让你来,仅此而已。”
“不过说实话,从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踏入神域的会是你。”
“我以为会是那条蓝龙,不过看来他的信仰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动。”
“或许会是加德妮娅,或是科尔托恩。”
“再不济的情况下那两个路人甲。”
“其次才是你。”
道恩听的愈发糊涂:
“您,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流水的是神域,不是现实。”
艾萨克看向他:
“恭喜你,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神的世界。”
道恩一时间感到呼吸急促。
“可,可为什么是我?”
“我也想问啊。”
艾萨克摊摊手:
“或许是因为在干渴发动力量之后,真正身上还流淌着纯正东拜尔人血脉的,就只剩下你了吧。”
“还好当初留了个心眼,没让你滚蛋。”
“比起你所提出的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方案,还是你身为钥匙的价值更有吸引力。”
道恩呆了片刻之后,像是忽然想明白什么似的,一瞬间整个人都萎靡下来。
当初艾萨克答应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他的方案对他有利。
而是他这个人,对艾萨克有价值。
看着他呆呆的模样,艾萨克也并不安慰他失落的心情:
“我曾经受邀来到过神域之中,而且是两次。”
“一次是烈火,一次是生命。”
“但那个时候,他们至少都还活着,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
“在神明彻底陨落之后,祂的神域也会随之溃散,这是我完成和生命的诺言之后才得知的事情。”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毕竟神域的构成本身就是以神为核心扩张的世界。”
“一旦核心消失,它自然也无法维持。”
“本应当和世界割裂的边界会逐渐模糊。”
“最终绝大部分内容消失,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混合到现世,成为凡人们所说的遗迹。”
“想要在这之前进入,那就需要我用神力进行投射。”
“接触的力量越强大,就越容易进入。”
“让你们去和干渴战斗,也是为了让你们接触祂还未完全转化的流水神力,好让我开通道进来。”
“不过当初确实是忽略了血统的问题。”
道恩这次算是听明白了,忍不住脸色一变: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们会死?!”
“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我肯定会保证你们不死啊。”
“不过是不是残废我不管。”
艾萨克耸耸肩:
“更不必说真正有危险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我不必担心加德妮娅他们,至少他们能照顾自己。”
“反倒是你,当初如何说做好觉悟,结果到头来还要因为我的利用而感到愤怒。”
“真是丢人至极。”
道恩一时间语塞,只好陷入沉默。
他静静的看着艾萨克站在悬崖边上,随着祂高举权杖。
裂变的触须随之浮现而出。
“等等,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艾萨克头也不回:
“当然是捡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