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的守卫就要驱赶杨小山,刚抬起了手,就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登时浑身一凛,正要开口解释,身边的杨小山却好似受了惊吓,脚下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多亏桑典提前发现,上前一步将人扶住。
“大人,”守卫忙道,“这人寻县衙,却找到了这里。”
王晏道:“那就告知他便是,为何还要威吓?”
守卫忙道:“这里靠近皇城,不得有闲杂人等在此……”
王晏皱起眉头,守卫不敢多言,多亏他没有真的动手,否则定会被这位王大人斥责一番。
王晏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只是看向桑典:“给他指明衙署的去路。”
眼看着王晏骑马离开,守卫也松了口气。
王晏似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径直回到王家,只是比平日里行动都要快些,他换了衣服,吩咐小厮:“与母亲说,我有政务,就不去陪她一起用饭了。”
郎君有政务,院子里的人都不得随意来打扰。
小厮应声去禀告。
王晏坐下来,片刻之后想到自己没有净手,又吩咐另一个小厮打水。
梳洗干净之后,桑典已经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桑植,看到郎君回来之后,急匆匆地做了一些事,然后就端坐在椅子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桑典跟着郎君一同出门的,人却半晌还没回来,他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正准备遣人去门口迎人,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桑植皱起眉头,郎君刚说有政务,不准人打扰,桑典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立即转头递眼色,谁知道桑典看到了,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这……
桑植瞪着桑典,没想到桑典反瞪了回来,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神情。
桑植干脆不去提醒了,等着这家伙被郎君训斥,哪知道刚刚抱起手臂准备看好戏,面前的门“咣”地被关上,然后屋子里传来桑典兴奋的声音:“郎君,您看看这是什么?”
被关在门外的桑植面上的神情一僵,盯着面前的门看,半晌也没等来郎君的责骂声,然后他木然地放下了手臂。
一边的桑吉也注意到院子里的情形,悄然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向屋子里张望。
“桑”字四人,都是从小跟着郎君的,郎君没有最喜欢谁,但总是对桑典黑脸,因为桑典常常在郎君面前口无遮拦。
这次去大名府,为了不引人注意,郎君不得已带上了桑典。
他们以为经过这次,桑典没有他们帮衬,会总被郎君责骂,回来后也能老实一些,却没想到人好像变得更张狂了,而且郎君也格外喜欢将桑典带在身边。
是桑典变得伶俐了?并没有啊,可为何郎君对桑典改变了态度?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说话,每次郎君一个眼神,仿佛桑典就知晓些什么。
原本桑植没有在意,可今日的事……让他感觉非同小可。
可能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们不知晓。
屋子里,王晏看着手中的信函,目光先被几个字吸引:郎君安好。
若非急着看信中写了些什么,王晏的目光大约会在这几个字上停留好一阵子。
“分别之后,诸事顺遂,身体康健,无需挂怀。”
王晏的嘴角渐渐弯起,看着那一行行娟秀的小字,这哪里是什么寻常信函,这是家书,是平安信。
桑典看着自家郎君的模样,也跟着憨笑。
自从回到汴京之后,郎君还没有这般欢喜过。
接下来信上写了郭家兄弟的事,还有杨小山打听来的消息。
杨小山的人虽然跟上了一个牙婆,但是有些事还需继续探听,不过光凭这些,谢玉琰已经有所猜测。
王晏吩咐蔡征去寻许怀义,两个人接下来会在大理寺、刑部案宗中将汴水上的案子挑出来仔细查验。
有些案子看起来已经结案,但若是查到隐情,还可以翻异、复推。
显然这个“隐情”很有可能在郭家兄弟和冯家这里出现,谢玉琰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他与谢玉琰现在虽然不得相见,却能在这案子上分头行事,只要想到这里,王晏心中就是一暖。
汴京周围现在没有发现石炭矿,推行石炭之后,必然会有石炭运入城中。
水运是主要的一条路,所以整饬汴水是必然的。
这条水路都掌控在达官显贵手中,将来石炭的价钱,只会越来越高。
王晏站起身拿出汴京的舆图,沿着汴水看过去,大约能猜到谢玉琰此时在哪里了。
乘船入城有好几个停船处,有搭客的,还有运货的,那些现在就繁华的地方谢玉琰不会选择,因为那些地方已经很拥挤,不适合装卸石炭。
所以眼下人烟稀少之处,是最好的选择。
王晏目光凝聚在那些地方。
眼下宅地便宜,可以多购买一些,将来等到石炭运起来,必然会有不少船只靠岸,船工、买卖的商贾都会在此处停留,有人来去,自然就有生意。
不过王晏更好奇,她会在那里做什么,是寻常的食肆和客栈,还是另有别的花样?她来到这里,不知晓内情的人,可能想不到,会因为她早些看到将来会有的景象。
“其实不远。”
他骑马很快就能赶到,只是现在还不能。
王晏半晌转过身再次拿起信函,将她要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其实这些杨小山都能买到,但她却交给了他。
这是对他交付了信任,以她的性子,他清楚这有多不容易。
王晏将谢玉琰罗列的每件东西都看得清楚,里面有衣衫、香料、器具和马车,他下意识看向桑典,却又没舍得将手中的纸笺递过去。
可半晌他还是皱起眉头开口:“女子穿戴的衣物和饰物应该去哪里买?不要那种成衣铺子的,要……绣娘仔细缝制的。”
这……将桑典问住了。他如何知晓?郎君院子里又没有女子,来来往往都是男子,谁会注意这些?
桑典半晌道:“不知晓……要不然我去探听一下,看看夫人都在哪里置办?”
这都怪桑植,年纪不小了,连个妻室都没有,不然将他叫过来问一问不就行了?
王晏点点头,不过又道:“不能跟母亲用同一个绣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