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这次回来,听说林清也几月前把父母送去香港,很是赞成,赞许她未雨绸缪。
赞许之外,他略微迟疑。
很快,他问林清也:“许久不见,亲家在香港会不会牵挂你?”
林清也的考量他知道,自然而然也想到了他那个儿子。
时惟樾理想抱负远大,做的事太危险。林清也是他的掣肘,不能让其他人拿捏了去。
督军相信她的本事,也担心万一。
兔子急了会咬人,更何况亡命之徒。有人敢铤而走险拿林清也开刀,不是区区绑架勒索就能善终。
明面上问牵挂,实则建议她也去香港避避风头。
林清也仰头喝下一杯,唇角的笑意有些淡:“阿爸,我得在这。”
督军便没说了。
他这个儿媳妇,聪明睿智,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他人能左右。
他不说,林清也却在想,会不会拖累?
酒接贯而下,她有些头晕。
明明小半年没见时惟樾,脑海里他的面容却比以往更清晰——她想,时惟樾没提过。
时惟樾算无遗策,他没提过,是相信她。
她在阳城和时惟樾见过一次,他来时只说想念,不说其他。
简短电报,只言片字,只有两人能读懂的密码,从来也只是想念。
想通这点,林清也格外想时惟樾。
酒精的催化,更是感怀伤秋。
但也只是片刻。
很快,她收回手,从石头上下来,恢复了平静。
她回了房。
一觉睡醒,外面天光早已大亮。
临城入了冬,天亮的格外慢。这个天色,已是日上三竿。
林清也很少睡这么晚。
大抵是昨夜是真的喝多了,她睡得沉,睡醒还有宿醉的疼痛。
守在门外的韩书零听到动静,轻声敲门:“少夫人,您起来了?”
林清也嗯了声。
韩书零说:“盛龙头早上来过电话,请您到仙乐斯一叙。”
听到盛淙川,林清也清醒些许。
她单手扶额,从床上起来,被子下滑一半,露出轻薄的单衣。
屋内的地龙烧的很热,并不冷。林清也靠着床沿,慢吞吞的揉着宿醉后发疼的太阳穴:“他回来了?”
“是。”
“我知道了。”
林清也收拾妥当,去了仙乐斯。
仙乐斯白天不开门,她从后门进去。管事看见她,亲自将她领上楼。
盛淙川在包厢,身体侧卧,一只腿悠悠闲闲的屈起。右手端着一杯热茶摇摇晃晃,一派风流俊逸。
要是楼下有歌舞乐曲,十足的纨绔公子做派。
“你这是宿醉了?”他只稍抬了眼眸,懒洋洋落下结论。
“这么明显?”
“我成天泡在舞厅和赌场,哪些人是酒鬼,哪些人是瘾君子,一眼就能分辨。”盛淙川笑道,“听说昨儿个督军回来了,和尚亲自去接的,没跟着回来?”
又提到时惟樾,林清也的眸子微闪。
盛淙川瞧着她,看她那双原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睛黯淡下去。
“没有。”林清也敛了敛眸,再睁眼时恢复清明,“现在是关键时期,他得去前线坐镇,去南京接督军已经花费很多时间。”
盛淙川端详着她的脸:“你倒是轻巧。”
并不是她轻巧。
到底是人,是人就会脆弱。
何况她和时惟樾互相喜欢,互相挂念,想要对方陪在自己身边的心思再正常不过。
想念是日夜累积的,昨天她喝多了酒,有一瞬间情绪崩溃的缺口,睡醒已经收敛了那点脆弱。
林清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细聊,转移了话题:“你叫我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瞧瞧你。”他轻描淡写。
一句话简单带过。
林清也微微一笑。
自打上次从阳城回来,两人一直不得空见。
一盏热茶下去,她才想起疏忽掉一个人。
“跟着你的那个女人呢?”
盛淙川沉默一瞬:“丢了。”
“丢了?”林清也诧异,“什么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她背后的人出面了?”
盛淙川说不是。
他的丢了不是指失踪了,不见了,而是他主动把人丢了。
“为什么?”
盛淙川没说话,滚烫的茶水被他一饮而尽。
杯子被他随意扔在茶几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才停下,刚好停在茶几边缘。
他示意屋内的人出去。
等到包厢内无人,他才开口。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她,她杀了我一个送饭的手下吗?”
林清也记得。
那个女人防备心很强,不允许人靠近。
当初她想打听季东诚的事情,靠近她前没有先礼后兵,而是先声夺人。
“她有好的功夫,更重要的是能识毒抗毒,这是副好身体。”
盛淙川想要她为自己所用,所以留下她。
他告诉她,“青帮讲究情义,她杀了我一个手下,要不是她的本事能服众,肯定不会轻轻揭过,但绝不能有第二次。”
林清也目光微凛:“她又动手了?”
“杀了两个客人。”盛淙川说。
他告诉她他走后,发生的事。
林清也离开后没两天,女人告诉他如何找那个人。
她听进去林清也的话——她现在为背后人做事,是被人买走,当奴隶,那人拿捏住她的把柄,不怕她跑。
只要盛淙川能把她背后的人解决,找到那名伙夫,她心甘情愿替他办事。
那名伙夫给了她仅有的温暖,她想让他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段时间,盛淙川一直在找她背后的人。
半月前,他找到那个人,亲手解决了他。
也找到女人口中那名伙夫,吊着一口气活着。要是再晚段时间,神仙来了都回天乏术。
女人遵守约定跟在他身边。
盛淙川心情不错。
得了这样一个宝贝,是一把非常好的利刃。
“……我心情好带她去百乐门,管家有事和我汇报,离开了几分钟。”
他蓦地冷笑一声,“就这么会功夫,她杀了两个客人。”
林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