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昆仑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之上,反射出漫天绚烂的霞光,夺目而耀眼。
山顶,昆仑圣宫傲然屹立,气势恢宏。
琉璃瓦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泽,如同无数颗璀璨的星辰镶嵌其上。
飞檐斗拱雕琢得极为精美,每一处线条都流畅自然,栩栩如生的金龙与瑞兽好似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朱红的宫墙庄严肃穆,与洁白无瑕的雪相互映衬,一红一白,色彩碰撞间,更显圣宫的神圣与威严。
山下,由碎石堆砌而成的平台上,密密麻麻地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信徒。
他们身着素净却不失庄重的服饰,面容虔诚,眼神中满是敬畏与尊崇。
有的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祈祷;
有的人伏地叩拜,额头轻轻触碰地面,久久不起,
就连孩童们,也在父母的带领下,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一脸认真。
七夜望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不禁在心中感叹,论教化民众,昆仑圣地确实做得最为出色。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登上雪山之巅,来到了昆仑圣宫之内。
大殿之上,一道身影正端坐在那里,似乎早已等候他多时。
“七夜,你迟到了。”沧海戴着金色面具,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大殿内回荡。
“是,晚了些许。”七夜踏前一步,微微欠身,轻轻抱拳,态度不卑不亢。
“此番唤你亲自过来,是想听你亲口给我解释一番,天机阁遗宝究竟是怎么回事?”沧海说着,动了动手指,刹那间,四周涌出一群身穿金色服饰的昆仑弟子,手掐符印将七夜团团围住,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沧海,莫非你觉得此事是我主谋?”七夜一甩袖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真相尚未查清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天机阁这批遗宝一直由你们长白圣地负责监视,如今遗宝不知所踪,子环与清平下落不明,实在难以不让我怀疑是你们长白圣地出了问题。七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这圣君之位,怕是坐不稳了吧?”沧海探了探身子,话语中意味深长,似是在警告,又似是在威胁。
“就算真有问题,我也会前往圣坛向圣女请罪,还轮不到你昆仑圣地来指手画脚!”七夜环顾着周围的昆仑弟子,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圣女的意思呢?”沧海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你说什么?”七夜闻言,不禁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算了,七夜,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沧海挥了挥手,周围的昆仑弟子瞬间全部退下,“但你至少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子环与清平已经失踪许久,你却丝毫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你这圣君当得也未免太过失职了。”
“哼!”七夜冷哼一声,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晋州。晋州的驿口有人见到子环被应天府追杀,而清平在抵达晋州询问了子环的去向之后,便匆匆追逐而去,两人离开晋州后便一同失踪,你可知道原因?”沧海目光紧紧盯着七夜,似要从他面具之下的双眼中看出些什么。
“不知道!”七夜有些气急败坏,被质问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呼伦在长安被捕之后,应天府一把火烧了那处老宅,然后带着那批天机阁遗宝一起失去了踪影。
而京城的驿口传来消息,说并未见到那批遗宝抵达京城,也就是说它们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就不翼而飞了。
若是假设子环确实是在追逐这批遗宝的下落,那么可以推断出它们是在晋州通往京城的路上失踪的。从晋州到京城,最隐蔽的路线,唯有穿过太行山。
那茫茫大山之中,想要让两个人和一批财宝失踪,实在是太容易了。而恰在此时……嗬,我想你应该听说了京城的事吧?”沧海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在引导着七夜的思路。
“京城的事?”七夜神色一凛,“如此大事,我自然知晓。那天机阁主孤身一人闯入紫禁城,此番战败,也是他咎由自取。他被古月无双关进了十八层天牢,这辈子怕是再无机会重见天日了。”
“你说得没错,天机阁主突然重出江湖,与英莲在京城展开一场旷世之战。十万大军竟被天机阁主一人斩杀,几乎将朝廷的有生力量消灭殆尽,连四大名捕都尽数身亡,甚至我们安插在其中的眼线也爆成了漫天碎肉。现在朝廷是什么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他们短时间内恐怕难以东山再起,即便英莲也身受重伤。对我们而言,这算得上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沧海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沧海,你到底想说什么?”七夜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七夜……”
沧海走下台阶,缓缓来到七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不妨听听。长安一族东门战烈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老宅中埋藏的天机阁遗宝,于是报官导致呼伦身份泄露。
应天府烧毁老宅,带着遗宝回京,途中不幸遭遇天机阁主伏击,导致全军覆没。
子环负责跟踪车队,却被应天府察觉,为了不暴露身份,结果招来杀身之祸。清平前去支援,却偶遇天机阁主,两人不敌,双双被杀,天机阁遗宝则被天机阁主藏在了太行山内。
随后,天机阁主孤身一人前往京城,屠杀了紫禁城,结果不敌英莲,被捕入狱。你觉得我这个猜测如何?”
沧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七夜的眼神。
“可是东门战烈,似乎并非是他泄露的天机阁遗宝……”七夜说的有些结巴,眼神飘忽,有些慌乱。
“七夜啊七夜……”
沧海靠近七夜耳边,轻声耳语。
“天机阁遗宝绝对不是东门战烈泄露的,但这便意味着泄露者只可能是我们圣地之人。
而最受怀疑的人是谁,我想你心里清楚。
但眼下这件事一旦抖出来,圣坛里一大批人都得死!当年究竟是谁允许他进的圣坛,我想你心里比我更明白。一旦东窗事发,你们长白圣地也要承担重责。
眼下天机阁主被抓,朝廷被灭,少林武当隐退,天云洞更是一蹶不振,欧阳明为情所困,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天地间再没有任何能威胁到龙脉地碑的人和势力,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明白吗?”沧海说着,戳了戳七夜的心口,似是在提醒他要顾全大局。
七夜沉默了,他知道沧海说的有道理,眼下再去追究这件事,无疑是自找麻烦。
“想办法找到子环和清平的尸体,才是你目前的头等大事,至于有些真相,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当然,还有那批天机阁遗宝,若是能找到,那自然是大功一件。”
沧海又一次拍了拍七夜的肩膀,转身回到座椅上坐下。
“七夜,这一次你们长白圣地损失惨重,圣坛正在为你们培养新的长白尊者与长白仙子,你且静待好事吧。”
“这么快?”七夜一楞。
“不只是快,而且来头不小,尤其是这位准尊者,武功天赋之高,不可限量。而且,这孩子还是她的儿子。”
“你是说,她?”
“没错。”沧海点了点头。
“好,知道了,可还有事?
“若是不急,可以在昆仑小住几日,这昆仑山的风景却是比长白别有一番滋味。”
“不必了,告辞。”七夜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可沧海却突然在他背后喊道:“有些证据,不应该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就让它消失,省得平白生出事端。”
七夜脚步一顿,冷哼一声,踏步走出了昆仑圣宫。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一路赶回长安,来到了北郊的一处村落。
此时晨曦初起,温柔的阳光洒在宁静的村落里,日光穿透薄雾,为错落有致的屋舍勾勒出一层金边,如同一幅宁静祥和的田园画卷。
七夜来到最里面的屋门前,青瓦白墙的房屋错落排列,屋前的老树静静伫立,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好似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他推门而入,屋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在劈柴。
“仙官,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找到了那姑娘和子环?那姑娘生得当真秀丽,笛子也吹得极好,要是被歹人抓了去,可真是太可惜了。”老人家见到七夜,连忙在肩上的汗巾上擦了擦手,放下斧头,满脸笑容地站起身迎了上去。
“对不住了,老人家。”
七夜双眼冷酷至极,一甩手,老人的脖子顿时拧成了麻花,双眼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要怪就只能怪你,当年为何要替朝廷办这件脏事,换了自己的孩子。”七夜面色冷酷,踏步转身离开了村落。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一把火将老者的尸体烧成了灰烬。
七夜走出村门,心头烦躁,突然猛地一拳向村门口的老树打去。
这一拳打的凶狠至极,却没有丝毫真气波动,他的拳头顿时流出涓涓鲜血。
紧接着,七夜一拳又一拳砸在树干上,将自己的拳头打的鲜血如注,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终于,只听一声巨响,那株老树再也扛不住七夜的重拳,轰然爆碎,倒了下去。
七夜收回拳头,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他回望着村里的老井旁,几位老人原本正悠闲地打水聊天,此时都在望着他互相说着什么。
不远处,孩子们在空地上嬉笑玩耍,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异样举动。
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穿过村子,溪水潺潺流淌,水底的石头和游鱼清晰可见,七夜走上前,将手在小溪中清洗了一番,顿时那溪水变得血腥浑浊。
溪边的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垂落在水面,在他的身边随着水流轻轻摆动。
村落的上空,清晨的炊烟袅袅升起,整个村子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可越是如此,七夜越是烦躁。
“若是有朝一日,能在此地生活一世,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七夜叹了口气,失落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而此时京城的宰相府,同样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英妙望着眼前此人的身影,绝望地跪倒在地。
“子环,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就饶过他们吧,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呐!”英妙护着背后所有的英家亲眷,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着。
“亲人?你错了,英妙宰相。我们不过就只是君臣罢了。”子环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情感。
伴随着一曲彻骨哀鸣的笛声响彻在宰相府上空,所有的英家人全部抽搐着瘫倒在地。
小安子或许到最后也不明白,自己明明躲过了那么多劫难,为何这次却再也无法躲过了。
子环把玩着玉笛,神色轻松地离开宰相府,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亲人,我确实有一位亲人在等着我去救,不过不是你们。”子环喃喃自语,皎洁的月光投在他身上,映衬着那一身雪白的长衫。
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哈哈大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