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
城主府门前陈老五正站着迎宾。
数辆马车在季府门前停靠,再由车夫驾驶着停进旁边巷子里。
季清欢跟韩枭乘坐简单的深蓝色马车,一路穿过闹市,看过道路两旁悬挂着的红绸带,想到他们拜堂那天。
可惜的是,那枚巨大的喜花只挂了一夜。
在仆役们上山之前就摘下来了。
马车停稳之后。
“五叔。”季清欢先弯腰从车篷里出来,还没站到地上就喊,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生辰礼服,是阿姐送到山上的。
身后紧跟着出现一身浅金色长衫的韩枭。
两人今日都束发了,看着清爽利落。
站在一起迎着阳光不躲不避,就这么并排朝陈老五走过去。
陈老五冲其他宾客笑着的表情僵了一下,眼底有对季清欢离家出走的怒气和责怪,却更有心疼的意思,颇为复杂。
“你...你们回来了,进去吧,去后院,韩王跟老将军正在后院茶堂叙话。”
“韩王已经来了?”季清欢说着转头看一眼韩枭。
韩枭离开青源城跟他走。
不知老韩王此刻是什么心情啊。
韩枭倒是神态自若:“走吧。”
在陈老五复杂注视中,他俩朝后院走去。
门口站着墨鱼。
墨鱼朝季清欢他俩笑了笑。
少主,很勇敢嘛。
终于自由了。
为自己活。
做到了。
“哎,”季清欢走出两步又返回来,脚步停在一身黑衣的墨鱼面前,“你前日送来白云山的信上也没说清楚,要走了是什么意思?”
墨鱼转头看看他叔父陈老五,压低声音解释。
“叔父叫我入职军中,争个爵位给陈家继名,我拒绝他了。我打算周游五州,往北境去看看荒漠和寒山,叔父正生我气...但我也已经决定了,等宴席过后就出发。”
他跟少主是幼年伙伴。
少主自由了,他也想要自由。
且早就如此想好了。
“金珠说她没看过日照寒山,我带她去看。”陈墨鱼笑的腼腆。
哪怕季清欢劝说过墨鱼很多次,要从那场大火里走出来。
墨鱼也还是挂念着亡妻和未出世的孩子。
他不是没走出来,他是在走出来之后。
依旧决定要这样做。
等他东奔西走替亡妻了却心愿时,说不准在旅途中,会遇到另一段新缘分。
只有老天知道。
“总之,我们都平安就好,”季清欢认真看着墨鱼说,想了想忽然笑了,“兴许我们在南部之外还能遇见。”
墨鱼一愣:“什么?”
“我跟韩枭也打算云游五州。”
过几日就走。
“......”
往后院去的路上。
季清欢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他肩膀凑向韩枭:“之前我们说要把前世的事情,告诉他俩,你说了么。”
告诉季老爹和老韩王。
他们并不是此生才相遇决定在一起,缘分早在上一世就注定了。
“我给父王留了信,”韩枭想,摇摇头,“但据我推测,他是不会相信的。”
他父王只会觉得他在胡编乱造。
季清欢点头:“好吧,不信就不信吧,反正咱俩都已经成婚了。”
谁再不同意也拦不住他俩。
“你呢?”韩枭问。
伸手替季清欢抬起花园里的枝叶。
季清欢叹气:“没来得及说,老爹自醒后就没见我,早知道我也给他留封信,当时没想到这一茬儿。”
“要不,待会儿你找个机会跟老将军说说。”韩枭建议。
因为说不准——
季老爹知道前世他身患癌症,是儿子季阳日夜奔波替他筹集医药费,再联想到今生,季家遇难,也是季清欢独自扛起大旗。
兴许就会对儿子的心思更理解和尊重些。
不会再狠心阻拦了。
季清欢犹豫着:“...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跟他单独聊聊。”
“不想说也可以不说。”韩枭道。
如果他被季老爹承认要让季清欢回想前世的苦难。
其实也不太在乎会不会被季老爹承认了。
都行,无所谓。
季清欢回:“我试试吧。”
他当然希望老爹能接纳韩枭。
韩枭是个没感受过多少家庭温暖的人,从小到大,老韩王和老王妃的复杂婚姻纠葛,让他们很少顾上韩枭的心情。
韩枭对季家的家庭氛围一直很憧憬。
季清欢想让老爹宠爱韩枭,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可至少......
让韩枭能跟季家人一起坐着吃顿饭。
韩枭是他的人,他认定了的。
理应也算半个季家人。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俩人来到城主府后院。
梧桐树还如他们走的那天一样油绿。
只是没走进庭院小门呢,就听见里头传来俩老头儿的争吵声,季清欢跟韩枭都一顿,急忙加快步伐。
随着越靠越近。
只听里头——
季沧海:“...我跟季阳的命是你给的,那又如何?惯会用钱砸人的东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从那时候就看不起我跟季阳,亏得季阳一放学就陪着你那半死不活的儿子,你还在楼梯间里羞辱我家季阳.....”
“你能苟延残喘活到你儿子十八岁,都是靠我韩家的钱,”韩问天怒声说,“原本还怕仅是我自己的梦境你不信,原来你也早就梦到过前世!此番若不是枭儿留信告诉我,我还不敢信咱们都有些记忆,我必来找你对峙!”
季沧海:“你哪怕说到天边儿去,我季家也不欠你什么,若不是我儿子在医院常陪着韩枭,韩枭早就病发夭折了.....”
“我枭儿哪怕病发,也有他老子上道馆去以命换命!嘿,谁知道那道人是如何操作的,竟叫你父子也重活一世,真是失策!”
“谁求着你要重活了?早知重活后我儿会跟韩枭有这种关系,倒不如死了干净!”
“这种关系,哪种关系?”韩王听不得半点讥讽韩枭的话。
季老爹:“...老子说不出口!”
“哦哟,那本王跟你细说,”韩问天冷笑,故意添油加醋,“人家俩已经拜堂成亲了,我亲眼看着他俩挂的红绸花儿,估计连洞房都入了?自然是天地也拜过,跑去过小日子不要你了,嘿嘿......”
季沧海:“——?”
谁,谁成亲了。
洞房花烛?
拜天地?
“哼。”韩问天得意嗤笑。
事实证明他才是最关心儿子的。
前些日子,老韩王在王宫实在放心不下,怕韩枭受季家的委屈,于是跟白檀打听韩枭在哪儿,过的如何。
没成想白檀说他俩奔山里去了。
老韩王就马不停蹄的问出白云山野居位置,偷偷去了山里一趟。
巧的是——
正赶上他俩拜堂成亲!
老韩王悄悄趴在高坡草丛里,朝底下庭院张望了好一会儿。
他亲眼看着俩孩子搬梯子挂喜绸,后来在厨房里煮饭,从烟囱冒出白白的炊雾飘进山林里,耳边还有山野间传来的悠闲鸟叫声。
当时那一刻,青山绿水。
老韩王原本想冲下去破坏的心也没有了。
就觉得......
住在山野间无忧无虑也不错?
他枭儿高兴,也没被季家人欺负。
于是老韩打道回青源城。
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
城主府后院,里面俩老头儿的争吵还在继续。
季清欢跟韩枭靠近窗边安静听着。
韩问天故意激人:“不稀罕重活?好!那你去死吧,你个老匹夫现在就抹脖子上吊,把命还给我,反正你在现代得癌症拖累你儿子,也早该死!”
好难听、好诛心的话。
“——我季沧海即便是死也要拽着你,你个老猪狗不如的东西,今天就杀了你为民除害!”季老爹气的大吼。
门外俩人:“!!!!!”
俩爹又要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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