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没有再多说,拿笔蘸墨,却只写一张递过去。
李容山没有强求,只是拿着信走了出去。
收起来的棋盘也被送了出去,屋子里又是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屋子里伺候的两个丫头端来热水来让沈微慈梳洗,想着应该是到了入睡的时候了。
她起身又在这件三间屋大小的屋子里又转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另外的出口。
那两个丫头跟在沈微慈的身后,不阻止也不说话,眼里如一潭死水。
仿佛在她们眼里,无论沈微慈如何挣扎,都不可能从这里逃的出去。
沈微慈知道,热水和饭菜都是每日固定的时辰从那道铜门送来的,这里可能真的没有第二个出口。
她回到床榻上坐着,却丝毫睡意没有。
她又去撕裙角的布,这回没有系在显眼的位置,她将布条藏进了枕头里。
在她看来,忘记时间是可怕的事情,让她浑浑噩噩,让她没有思考。
只是在抬头的一瞬间,却看到面前的一个丫头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动作,吓得沈微慈心头一抖,下意识就对那丫头说:“你别给他说。”
那丫头却摇摇头,手上的手势沈微慈看不懂,但沈微慈看她摇头,想也是应该她不答应的。
这两个丫头连她入睡都要轮流在床头守着,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举动,这种被人时时刻刻监视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
与其等李容山来拿出来,沈微慈还是自己将布条拿了出来,随手一扔,落在了床头的炭盆上,顿时白烟滚滚。
两个丫头吓坏了,赶忙过来将布条用手拿出来,又用脚踩了踩。
沈微慈看着那渐渐消散的白烟,忽然心里一动。
等二日李容山来的时候,让沈微慈微微诧异的是,李容山居然又拿了棋盘过来。
她看他昨日下棋时明显是不想多留在这里,今日该是不会带棋过来的,没想他又带了过来。
李容山坐在沈微慈面前摆着棋盘,才看向她:“还是照旧么?”
沈微慈明白李容山的意思了,照旧她先下。
她点点头,先拿了棋子。
这回沈微慈没有再多说话,认真凝神下棋。
李容山中途看了沈微慈两眼,见她都是凝眉细思的模样,卷卷舒舒,似乎有些不同于别的女子。
那身上的从容淡定,是旁的女子没有的。
这场棋两人都花了心思,虽说依旧是李容山赢了,但李容山在收棋时问沈微慈:“你在裕阳十几年,是谁教你下的棋?”
沈微慈去拿了小桌边的热茶饮了一口,热气将她一直苍白的容色熏出了一丝红晕。
她饮了一口才道:“是我的一位女先生。”
李容山点点头,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收捡棋子:“你很有悟性。”
沈微慈看了李容山一眼没说话,却又感受到李容山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接着传来他温润低沉的声音:“或许有一天你能下过我。”
沈微慈抬眼,冷冷清清的容色难得笑了下:“我下过你了,你能带我去一个能看见雪的地方住下吗?”
李容山对上沈微慈有几分带笑的眸子,熠熠星眸闪缩,那双眼睛动人心魄。
有几分勾人心魂的意味。
沈微慈身上有一股书卷的温柔气,又有一股冷清宁静,美貌是她最引人注目的,身上的那一股缱绻,却不自觉让人沉溺。
她有些聪慧,有些安然,还有一股坚韧。
这或许是宋璋这么喜欢她的原因。
李容山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吧。”
“也许宋璋很快就会来接你回去。”
说着他垂眼取血,将银杯又递到了沈微慈的面前。
他看着沈微慈喝下血后依旧干呕,手掌撑在扶手上,微微弯着身子,身体勾勒出一个起伏的曲线。
依旧松垮的青丝随着身体滑落,带着沁人的芳香。
她的肚子还没有那么明显,看不出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
他又看一眼她用帕子捂在唇上,眉间如烟雨秋色,柔弱的,柔软的,引人遐思的,不由默默移开目光,手指转动在拇指上的扳指上。
等沈微慈终于从那股恶心中回过神时,旁边的小桌依旧摆好了纸笔。
只是今日沈微慈写的字多了许多,占了满满一页的纸。
李容山拿着信纸,看完后背靠在在身后的椅背上,长腿交叠,眼神默然看向了沈微慈。
黑眸中情绪不明,但面色冷清。
沈微慈感受到李容山的目光,迎着他目光开口:“我不能多写一些么?”
李容山手指摩挲在信纸上:“你写的太多了。”
沈微慈一默,看他:“不过才一页纸。”
李容山不语,只是让人重新在沈微慈面前铺一张信纸,语气言简意赅:“重写。”
沈微慈看了眼李容山,他的神情琢磨不定,但却像是包含心机与心计,生长在阴湿处的狡诈老鼠,无端让人觉得有一股冷。
她最终还是重新动笔。
当新写的一封信重新落入李容山手上时,字迹少了一大半。
李容山看着沈微慈问:“含烟是给你女儿起的名字?”
沈微慈镇定的回答:“我夫君曾说我如一阵烟,我就忽然想到了前人的一句诗词。”
“烟霞问讯,风月相知。”
“我想让我女儿如烟霞自由,又有风月相知的情谊。”
李容山挑眉:“你怎么知道你生下的就是女儿?”
这话问下去的时候,李容山又觉得自己多问了。
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等沈微慈说话,拿着信纸站了起来。
沈微慈看他不想知道也便不开口了,直到李容山走出去,她才缓出一口气。
信递给宋璋时,宋璋坐在书房看着手上的信,手指反复摩挲着那个烟字。
那个烟字虽说与其他字无异,但是旁边滴了一滴墨。
沈微慈最是严谨喜整洁的,他看她练字无数次,没有一次滴墨在纸上。
他皱眉深思,烛灯燃了半夜。
鸣鹤忍不住推门进来宋璋身边低声道:“这几日将军还要配合太子殿下主持四殿下的丧事。”
“皇上要大办,估摸着没个一月不会完的。”
“您明早还要早早进宫,将军先入睡吧。”
宋璋揉了揉眉心,手指点在桌面上,又忽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