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祯想要就这么走进钟粹宫里去,毕竟她跟韩慎一路都这么走过来了,而且现在两人身上穿的也是太监和宫女的服饰。
韩慎拉住她道:“我们在外面走动,还能蒙混过关,宫里的宫人太多,他们也不能分清谁是谁,可钟粹宫里的仆人必定互相认识,我们一进去就得被认出来不是钟粹宫的人。”
“那怎么办?而且,你确定咱们穿这样出现在昭妃娘娘面前,问什么,她都会回答我们?”
韩慎嘴角带着些阴冷的笑,说道:“咱们吓一下她,她就会说了。”
秦祯想问怎么吓,可韩慎已经起身道:“跟我来。”
便拉着秦祯一起,从一处无人的围墙处翻了进去,然后摸索到了邑王跟柔福公主居住的寝殿,吹了一点迷烟进去,把里面的一众奴仆都迷晕了。
秦祯有些茫然地跟着韩慎一起进去,这是要干什么啊?
绑架皇子跟公主可是会立刻掉脑袋的事情!
韩慎催促着秦祯:“快点!把孩子们带到假山里去藏起来。”
已经上了贼船了,也不能不听船长的话,秦祯只得跟着韩慎照做,将柔福公主抱了起来,跟在韩慎身后。
两人把两个孩子抱到了假山后面放下,韩慎道:“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出来。”
秦祯立即拉住了韩慎的衣角,难道不是他们一起去询问昭妃吗?
而且,她好似有些明白韩慎说的吓一下昭妃是要如何吓了。
她声音有些发颤:“你会活着回来的吧?”
韩慎看着秦祯眼里弥漫开的担忧,不知道这担忧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他,或者是为了两者皆有。
他道:“你只要看好了孩子,我就能活着回来。”
他说罢,身形一闪,便从假山外面消失了。
秦祯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偷来暂时借用一下的金疙瘩可得看好了。
可她越看这两个孩子的面容便越是惊异,甚至忍不住凑近了细看,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巴,都一一地打量起来。
如果说韩慎和昭妃娘娘长得相似,还能用俞家血脉强大,侄儿长得像堂姨母来解释,可这两个孩子怎么也跟韩慎长得十分相似?
这都隔了三代了,一点稀薄的血缘关系还能如此相似地复刻吗?
——
另一边,韩慎出了假山,便直奔钟粹宫主殿而去。
他曾经在宫里住过,知道宠妃的宫殿大多都会比别处装饰得华丽一些。
可钟粹宫的华丽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可比皇祖父在的时候,所有娘娘们后宫的装饰更加华丽。
飞檐走拱,雕梁画栋,无一不是出自大师的手笔。
院子里随便一盆牡丹花都价值上百两银子,养护上也颇费功夫,需得在十二个时辰烧炭供暖的花房里养到开花了,再搬出来造景。
韩慎边看边在心里冷笑,难道她便是为了这些才背叛父王的吗?
他取下腰间的白虎面具戴在脸上,一边走一边在院子里洒下罗问给的迷药,保证任何人只要靠近主殿便会立刻昏迷不醒。
直到走到了主殿的门口,他站在门外捏着嗓子学小太监说话:“皇上让奴才替他过来看看娘娘, 娘娘可安歇了?”
等了片刻,有一宫女走了出来,刚到韩慎面前,便被韩慎一把迷药洒过。
小宫女只觉得眼前一阵白粉洒过,便眼前一黑晕倒了。
里面的细柳听到了似乎有人倒地的声音,出来查看,刚走到门口,也被韩慎一样给迷晕了。
······
昭妃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头上的金钗珠翠,接连听到了两声“咚”,觉察到了不对劲,周围顿时太安静了,顺手拿了一根尖头锋利的珠钗在手里。
可当她转身的片刻,看到进来的人时,却有些愣怔了,这人虽然戴着面具,看身形却十分熟悉。
没等昭妃说话,韩慎便抬手亮出一个荷包说道:“邑王跟柔福都在我的人手上,我有一些话想要问问昭妃娘娘,若是娘娘能好好回答我,我自会把孩子完璧归赵。”
昭妃听了这声音,本是愣怔的身体瞬间有些颤抖了起来,这声音也是如此地熟悉。
眼前这人太像她的慎儿了。
这人手中拿的是玉儿的荷包,上面的翠鸟是她亲手绣的,她不得不相信玉儿跟玥儿真的在他的人手中。
她努力镇定下来,仔细听了听,发现殿外过于异常的安静,知道必是眼前的人做了什么。
他敢就这么走进来,外面必定做了万分周全的准备,便是她现在喊出来也是徒劳。
到底这人是不是慎儿,她也想知道。
她努力保持面色平静,不让眼前的人看出她心里的任何想法,说道:“你问吧。”
韩慎在殿中的小榻上坐下,将自己的衣摆整理了一番,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然后在昭妃越来越惊异的神情下,才开始问道:“韩峥跟尤二娘子可是认识?他们之间可有发生过什么?”
昭妃看着韩慎整理衣摆的动作,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温热,在四肢百骸里叫嚣着,想要让她上前去抱住眼前的少年,这人就是她的慎儿无疑!
他小时候最是爱洁,在院子里走了路,回到房间坐到小榻前,必定会整理衣摆,便是看不见任何灰尘,他也要拍一拍才安心。
理智让昭妃保持了冷静——慎儿如今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她贸然上去,他说不定会给她一刀。
她现在还不能死,她已经见到了慎儿,还有玥儿跟玉儿,还有她可怜的大女儿。
为了孩子们,她也不能在现在死去。
她的身体站起来片刻,便又坐回了梳妆台前,“韩峥当年跟尤将军求过亲,想要娶尤二娘子,但是——”
她特意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才是重点:“被尤将军拒绝了。”
韩慎没想到她也会直接称呼景和帝的名讳,且很明显地带着不屑,难道她根本不爱他?
可她到底是为何入了景和帝的后宫?
他压下心里万千的疑惑,直接问道:“尤将军叛国案跟他有关?可他当年不是一闲散王爷吗?何来的人手去策划这桩冤案?”
昭妃看着虚空的某处,似乎在努力回忆不愿想起的往事,说道:“你想想谁家在他上位后如日中天就知道了。”
韩慎想了想大燕朝堂如今的现状,明德年间的世家大族几乎都没有在皇位更迭中陨落,因他父王知道皇家的人疑心病都重,不愿与皇祖父的父子感情破裂,从来不拉拢任何大臣,也没有任何的太子党派。
景和帝上位以后,自然没有对任何大臣进行清算。
如今在大燕最如日中天的世家有两家,姚家和阮家,他们的耀眼程度甚至超过了皇后的母家崔家。
阮家会帮韩峥行事,韩慎一早便猜到了,但明德年间的阮家只是商贾之家。
若没有阮家之外的朝中人的帮助,韩峥也不能制造尤家的冤案,所以帮他的人竟然是姚家?!
韩慎几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失态起站起来惊呼:“怎么可能?”
他问道:“姚老太爷是太上皇的老师,一向跟太上皇亦师亦友,怎么可能呢?”
“也许儿子的想法和老子不一样呢?皇子们也都几乎跟他们的父皇不是一条心。”
昭妃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个人是姚致而非太傅姚敬。
姚致身为兵部尚书,要构陷将军府,的确很方便下手。
不对!
若姚致那个时候就是韩峥的人,那么——
“所以,圣筠太子谋反案也是姚致帮了他!”
乍然听到那个人的字,昭妃愣了片刻,脸上涌起无尽的悲伤,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问到这里,韩慎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
他撇开脸,不去看昭妃眼里泫然欲泣的泪水,“好像鳄鱼的眼泪。”他在心里嘲讽,起身便要离开。
昭妃见了,忙喊住了他,“慎儿,你能不能摘下面具,让母妃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