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室内充斥着早春凉露的气息,千凌感到身上些微不适,慢慢转醒。
发现自己不着寸缕被搂抱在男人怀里,毫无间隔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
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神色平静,得过且过的人在哪里都很难有归属感,皆能适应。
身子也不像之前僵硬,虽然对方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在千凌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感到肢体有些酸酸麻麻。
闭上眼尝试动了动身,缓了一阵,才将腰间的手臂挪开,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生冷的空气瞬间缠上她裸露的肌肤,千凌拂过另一只手臂,试图给自己增添一点热意。
脚下一步没停,走到衣柜前,翻找厚实点的衣裳。
之前的衣物被小夏保管着,如今一柜子的新衣服,都是经净予准备的,风格大差不差。
只是一点小动静,经净予眼睫一扇就睁开了眼,他能感应到放在心上的人还在同片空间。
于是他并不着急起床,反而懒洋洋还想赖一会床,转过头,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
那人站在衣柜前,骨肉匀停的背部线条优美流畅,莹白的肌肤在晨曦下泛着雪润的光晕。
一大早撞见这样的活色生香的场景,本就对她欲求不满的男人突然眼神一凝,喉咙不受控地上下滚了一圈。
他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知道对方爱洁,他没有第一时间凑过去,而是转道去了洗手间。
等千凌将衣裳穿好,跟着要进入洗手间时,才在门口撞见疑似等待着她的男人。
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薄荷牙膏味,俊雅的面容凉而湿润。
“我给你挤了牙膏。”他让开路,将手上白色的牙刷递到千凌身前。
不出意外的,千凌顺手接了过去,很多琐事,不是她不愿意,对方就不动手的。
经净予浅浅弯唇。
一如从前,他总能找准时间空隙,不动声色一步步靠近。
不嫌烦,不怕困难,无所畏惧地试探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以为,越拥挤越亲密。
殊不知,千凌从一开始觉得他烦,到后面慢慢无视,这才见惯不惊地,由着他勾勾缠缠。
心中始终没有一点动荡。
原本,她也只是程序设定单一的Npc,就算觉醒了,也长不了双商,生不出情感。
经净予没有因为她的情绪点低,感到难受。反而因为接手了对方一应大小事,内心充足。
毕竟就连两人亲密,千凌喘息再急,眼尾红润惑人露出鲜活的一面,也仍然是神色冷淡。
这种反差自洽异常令人心动,仿佛只能远远瞻望的、空谷幽兰似的人,被他拉下了神坛。
想着想着,经净予突然急喘两声,面色激动起来,双手突然从身后环过她的腰。
低头贴了贴她雪腻的颈,又亲了亲,感受到怀里人忽然一僵,但还是在他若有似无的轻吻中,再次认真的进行洗漱。
被放任的经净予更加肆无忌惮地抱紧人,亲吻慢慢转为嘬吮,由轻到重,留下绯红的印。
待她洗漱完,呼吸不稳地放下毛巾时,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按着手背轻轻地摩挲。
千凌看向交缠的十指,内心麻木:又是什么新爱好?
没多久,就见对方拖着手往后,千凌眼睑一碰,回过头避开对方贴紧的唇,视线扫向他。
经净予挑唇对上她探询的目光,另一只手揽着她转过身。
在千凌微微仰首想要开口时,突兀俯下身与她接起了吻。
将人亲得迷迷糊糊之际......经净予握着她的手指划过自己的喉结、胸腔,一路往下。
“......”
察觉到手心的异常,千凌眨了眨眼,别开脸,渐渐回神,目光往下看的同时,抽了抽手。
随即被握实,耳边响起一声低哑的闷哼,“嗯哼......”
心中迷惑,千凌只觉得掌心有什么弹动了一下,怪异而坚硬的触感,而后的目之所及,带给了她不小的震撼。
“......你能正常点吗?”这绝对是她遇到的第一个,脑子里满满废料还时刻表露的男人。
结合一直以来,对方的种种表现,那位负责的院长真的能放心他到处跑吗?
顶着千凌质疑的眼神。
经净予的声音低沉性感,如魔鬼一般,蛊惑着对方:“信我,在你面前,我很正常。”
至少没再喊打喊杀,天天抓人开膛破肚,研究这研究那!
全副心思放在即将到手的配偶身上,想她,要她,疼她,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哪里不正常!?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认真,表现又十分投入,千凌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听说过,有些人会对某些难以启齿之事,着了瘾。
那是一种病。
而对方,本身也是病人。
听着男人愈发急促的呼吸,和逐渐演变成掠夺的眼神,千凌面色复杂。
她极力地清空脑中思想,想关闭五感,十分想阻断手中的神经连接,但都无济于事。
偏偏对方还不满足,硬要凑过来,在她的脖颈亲亲舔舔。
手中...和耳边粗重的喘息,让她恍若误入一片红粉世界。
千凌闭了闭眼,从未被这般对待过,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一早上,在这场地有限的洗手间,逼仄的空气里,逐渐弥漫起淫靡的气息。
整个上午,某个男人都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原来常铺阴霾的面上笑意明显。
这点快乐一直维持到下午一点半,他才哄着千凌喝完营养剂,打算一起去花园散散心,就察觉到了有生人靠近。
没有办法陪着千凌,让他心情极速往下,嘴角拉平。
他的地盘不是什么人都能擅自闯的,但近来为了过二人世界,经净予将自己的手下都赶去山下守着了。
然而上山的路不止一条。
而且,能硬闯的,也说明对方有能耐碾压自己的手下。
果不其然,门口飘移过一辆经典路虎,刹车的声响几乎划破天际。
经净予向院落的方向回望一眼,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被世俗所影响,便放下心。
他来到门口。
只见熟悉的女生从副驾下车,向他这方向走来。
随后后座门从内打开,里面的人步态从容地下了车。
男人闲庭信步地跟在女生后面,一前一后隔着不少距离,看着也不亲近,想不明白是怎么坐到同一辆车的。
“稀客。”
经净予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眼前走来的男人那张脸,他在报纸上是有见过的。
没有网,也还有相机呢。
且他还有各种消息渠道。
“经先生,不请自来,能进去坐一下吗?”男人声线醇雅。
郁夏虽然走在前面,却不能直接进入寻找,只得等自己名义上的姑丈。
“可以,就是不知道秦先生远道而来的目的。”经净予从不怕事,无所谓让人进到大厅里。
秦约走进室内,动作优雅地脱下薄外衫,搭到沙发上,露出里面的中式长衫。
自然而然地坐到沙发上,交叠着腿,仰靠到椅背。
宽松的古意白衫稍微贴碰到紧窄腰线,配套休闲的灰色长裤,勾勒出结实修长的一双腿。
他神情平淡,唇角微弯,表现得体有礼,却道:“听说你扣留了我的妻子?”
郁夏额角一跳,一时竟猜不到对方是怎么知道的,索性不去思考。
顺着话题一脸怒色:“我姑姑现在怎么样了?”
经净予维持着轻松的神色,碎长的留海下眼神阴鸷,他偏过头睨向郁夏,精致的眉眼看上去就像一个美人疯批。
只听对方随意道:“原来是去搬救兵了。”
他也没有想到,千凌竟然真的有一个活着的丈夫。
之前观察的密,也没见对方身边有所谓 ';老公'; 出现,还以为是那女生骗他的。
而且,他的视线与对面强敌对上,这里分明是他的地盘。
对方坐下来,身条就矮了一半,但气势却不弱半分,甚至有种反客为主的即视感。
那人一身风华,气场强大,如果说他是由巨多家族资源培养出的小少爷,那对方就是从尸山血海走来的大人物。
经净予感受到了危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上面青筋暴起,眼里更是遍布阴戾。
这样的人,就算他再怎么否定,也无法反驳,倘若那两人走在一起,会是多么般配。
越是想,就越是嫉妒。他看到这些人就反感,本能的产生了浓烈的敌意。
勉强压下汹涌的戾气。
“空口无凭,你们又如何能确认,这里有你们想找的人。”
说着他又挑眉,“或者,是为了报复我胡乱说的借口......”
只要他不承认,对方又能奈他何,经净予压根不担心。
“经净予,是不是说谎,你让我们找找不就知道了。”郁夏早就追踪到姑姑在这里,不然她也不会决心求援。
相处那么长时间,姑姑向来无心无欲,没有过红尘念头。
她不相信,一个月不到,对方就能让姑姑死心塌地。
经净予没说话,眼神平静而阴鸷地盯住郁夏,心里的杀意一压再压,太碍事了!
秦约也在等他回应。
脑中想起坐在车里,透过前窗,远远看到的画面——
女人身形窈窕,身上穿了件绿格子毛衫裙,长及脚踝,身上还披了件薄绒宽外套。
她站在那人身边,没有开口,只偶尔偏过头看对方一眼,像是作简短回应。
身旁男人个子高挑,一直低头侧着脸,唇边染笑,视线始终不离她。
距离太远,车子又在移动,他怎么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但就像蛰伏的野兽突然睁开了眼,将那抹身影摄入眼球后,他心中无由来的一悸。
鬼使神差间,他在看到经净予后,开口就换了个词,形容那人是自己的 ';妻子';。
“经先生,灾世后很多地方道德感不强,但如果你要走丛林法则那一套,我也可以奉陪。”
秦约摸着腕上那条珠串,姿势都没变动一下,说话也很和气,就是其中透露着鲜明恶意。
“在我的地盘,威胁我?”
经净予冷然一笑,他也不是只身一人的,后山那片实验基地,就安置了十多名实力保镖。
不过是吹声口哨的事。
不喊人,无非是经净予本身有极大的自信。
眼见两人氛围不对,随时可能一触而发,郁夏不想无辜被卷入,她还要找回自己姑姑。
故而插话:“经先生,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既然不肯说,也不同意她找,那郁夏就创造机会去找。
经净予从一千种死法中回神,几乎瞬间想通女生的目的。
他慢慢拧起眉,就算自己再变态,也是手起刀落,完全干不出把女生扔到稀疏的树林。
况且这女生也不能小觑,保不准一个看漏了,事情就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又看向秦约,对方十分守礼地坐着没动,还伸了手向往:“请便。”
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经净予神色几度变化,脑中无数次总结对方的性子,应该是清高,傲慢,且极其装逼的。
从不主动生事,表面上,他应该不会无礼地随意走动。
尽管还是不放心,但经净予还是决定给这个更容易乱事的女生带路,他得看住对方。
“那秦先生先坐着吧,我带她去,你们在别人家里,应该保有基本素质吧。”
——主人不在,别乱翻,乱看,四处走动或探索。
秦约矜贵点头。
目送二人走远,消失在二楼转角,秦约便站起身来。
缓步走到落地窗前。
他也没走远,活动范围还在大厅里,只不过,收到了属下传递的信息。
从室内往外眺,女人的身影几乎清晰可见,看样子她走了一段路,独自欣赏着远处风景。
别墅建造在半山腰处,外面群山环绕,来的时候附近没建有其他房子,远远看去,隐约还能看见一圈盘山公路。
虽然少了翠绿,但夕阳仍旧泼了满山金红。
从他的角度看,女人望着景,唇微抿,唇珠稍稍向上凸起,日光浸染了半面侧颜。
秦约不由得凝了凝眸。
多看了两眼,又过了段时间,才垂下眼,动了动手指。
而后又抬眼看过去。
似乎凝视了太久,被对方感知到,女人转过头,蓦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是阳光晒不融的冰雪。
眉眼疏冷,容色摄人。
相隔一扇玻璃,秦约像是明月脚边的乌云,控制不住的,想要追随她而去。
那双望过来的眼,专注时如深幽清冷的寒潭,冷淡的时候,又像空远宁静的天空。
秦约放轻呼吸,仿佛能听到自己怦怦跳动的心,像是要破开胸腔,呈献到她面前。
他舍不得移开目光,慢慢地,便注意到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上,无声的询问:你是谁?
秦约神色一怔,他已经有了几分相信,眼前这人是他的妻,不然怎么解释现在的反应。
但对方似乎,也没想起他,是因为时间太长,忘记了,还是......心里不在意。
这种无法由他主动相认的意外,让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嘴唇微张,却半晌没出声。
秦约只是来寻找一件往事,确认一个真相,却似乎遇到了此生不愿脱逃的劫难。
连累他跌入情爱的罗网。
往回走的经净予看见对方的眼神,愤怒使他快速来到对方面前,挡住了所有窥视。
下意识就忘了后方,脚步微滞、默默改变方向的郁夏。
同一时刻,双方中间又极快地横插了一个矫健的身影。
来人高瘦修长,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搭配宽松长裤将他密密实实地包裹在里面。
明亮的日光下,照不出对方的脸,只稳稳拦在他面前,显然是秦约的部从。
“藏头露尾,你这能力倒是有趣。”看不见人,仿佛挡在面前的是一套有自我意识的衣服。
“巫苜。”秦约是知道这个属下的性子,社恐,能力又是速度和隐身,还不能隐下身外物。
和对方的性子相符。
男人的脸慢慢从空荡的帽兜里凝实,年轻而文雅的五官一一显现,眉眼周搭着几绺黑发。
抿成一条线的唇,看着有些青稚的严谨,身上也没有什么气势,不像是杀人不见血的手下,反倒更像一个温吞宅男。
然而他的眼神是凌厉的,与经净予四目相对时,犹如电光火石擦过,彼此都杀意腾生,顷刻便率先发起进攻。
“不自量力。”
经净予赤手空拳迎上,双方交手时力量相当,其中裹挟着暴烈的气劲。
巫苜没有说话,沉默的击打如雨点频繁,他速度极快,结合隐身之技,仿佛一件衣服在来回飘荡,很快就打中了对方。
经净予毫不示弱,每个人都会根据自身能力训练自己,速度比不上,但抗打的能力超强。
自愈能力搭配强悍肉身,俨然一座行走的山峰。
躲过巫苜踢来的一脚,经净予气场全开,本就正面对敌的的人,非重击不再闪避。
对方肉体隐形,只要击中方向,依旧能做到同步增伤。
战局急转。
经净予犹如嗑了一颗十全大补丹,攻防一体,察觉到对方的弱点,强势压着对方打。
巫苜在输出的同时,还得注意防御躲闪,他尽可能地提升速度,发挥自己的长处。
本就被制约的局面,这会更是减弱了攻击,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没有多少胜算。
因着两人几乎不要命的打法,衣角翻飞,杀招毕现,一心想将对方的命就此留下。
反而让室内环境遭受到波及,地板与室内装潢,纷纷被二人的气劲搅得近乎破碎。
墙体开裂掉粉、地面轻晃,窗户裂出蜘蛛网,让人眨眼之间仿佛置身危楼。
就在巫苜悄然后退一大步后,经净予假装朝他追去,起身飞跃的时候却忽然转变方向。
朝目不斜视、泰然自若的秦约攻去,擒贼先擒王。
倒不是他见识少,只是从未听说他出手过,总是手下回击,如果此次攻击不成,完全可以当作是试探。
经净予目露几分阴翳,不顾自身终会愈合的伤势,快速对准秦约胸口就是一击。
角落里的巫苜面上看似人焦急,又半点不慌,攻势变化太快,他无法折回横入其中。
他也没想错。
那边,经净予的攻击如同巨石打进棉花里,还未接触到肉体,就仿佛揍进了空气。
惯力差点将他带摔下去。
之后他便看到,对方刹那间分裂成万千蝴蝶,在日光下,扑棱棱地,闪着五彩斑斓的黑。
一大群黑色蝴蝶,差不多大小,难以分辨,旋转飞跃落到经净予身后,从头部开始组成,一点点重新汇聚成人形。
经净予注视着他,目光闪烁不定,心中升起了最高警惕。
“还打吗?”
秦约语气温和,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不在意得,仿佛是在容忍年轻人的不懂事。
让心高气傲,眼里容不进沙子的经净予差点咬碎了牙齿。
“人,我是不会让的。”经净予不介意和对方鱼死网破。
经净予坚持己见,“灾世后没有婚约,你们也没有孩子,千千在我这里住得很好。”
“你不该那么叫她。”
秦约目光落到外面,只见郁夏已经与对方碰头,着急地拉着对方的手问东问西。
他收回目光,看向经净予:“你与她本不该有交集。”
“可命运还是将她送到了我面前。”经净予也看向外面,发现郁夏趁乱跑到了千凌面前。
担心好不容易适应他的女人,可能会被哄骗离他而去,他顾不上其他,快步朝外走去。
秦约望着他急切的背影,许久,才将方才的话接上。
“一个人是很难摆脱外面的困境的。”而他,没有理由拒绝上天归还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