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头的金明子听着单兴才的哀嚎,冷静下来的他又多了一丝怜悯之心。
“要杀便杀,何须这般折磨呢。”
顾浔向来的作风便是对付恶人,那便用比之更恶手段。
他的目光看向了无尽的黑夜,侧耳聆听。
“你听到了吗?”
金明子轻轻皱眉,不知顾浔什么意思?
“听到什么了?”
顾浔把手放在耳朵上,成喇叭状,有些戚戚然道:
“我听到了无数女子的祈求声,让我不要轻易杀死挂在桅杆上的恶魔。”
“她们说恶魔的哀嚎比和尚的经书更动听。”
金明子漠然,低头看向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恍惚间他也听到了无数女子的祈求声。
是呀,欲魔教弟子奸淫掳掠之时可曾有过半分怜悯之心。
心怀慈悲渡不了人世间的恶,鲜血才能让该死之人跪地求饶。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屠戮恶人的滋味很美好。”
其实顾浔也如同他一般,心中有一个打不开的结。
既然好人没好报,那便恶人自当恶人磨。
唯有鲜血和杀戮,才能放逐他心中的小鲤鱼。
其实他大可以动用夜幕,将整个欲魔教铲除,压根不用亲自走这一趟。
可人心就是这般,自己打上的结,只有自己斩得开。
谪仙境的第一境为何会是人道境?
因为只有见到了真我,方才能在红尘悟道,最后超脱天地间。
踏入人道境之后,人心中的善恶便会被无限放大,最后在对于错的沉沦中寻找自我。
对于顾浔来说,不斩断这个结,它便永远是一道迈不过的坎,金明子同样如此。
江面上,金玉子脚踩一片梧桐叶,双手合十,看向前方那条被鲜血染红的花船。
“阿弥陀佛,施主,你既入魔道已深,又何必拖拽我师弟下水呢。”
在他看来,顾浔入魔太深,已经无药可救,就连师弟都被引渡入魔。
顾浔立于船头,江风吹动他的衣角,拂过他的发梢,他神色平静,缓缓道:
“若是他心中无魔,任凭我千言万语,他一样还是佛。”
“再说,你们普陀寺可以强行渡我入佛,我为何不能渡佛入魔呢?”
“我不屑于像你们一样,愣是强行要将人关押入你们佛门重地,天天念经折磨度化。”
“我只是在释放他的本性,让他见到真正的自己。”
金玉子权当顾浔是在妖言惑众。
“施主,还请将我师弟还回来。”
话不投机三句多,顾浔看向一旁的金明子,问道:
“你出手,还是我出手。”
金明子上前一步道:
“师兄,请回吧,等我做完该做之事,自会返回普陀寺,接受惩戒。”
金玉子看着满身鲜血的师弟,他能感受到师弟身上那股冲天杀气。
“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弟莫要再造杀孽。”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金明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师兄可曾见到我的头顶三千烦丝。”
“我没有入魔,无需回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金明子的这席话,越发让金玉子笃定师弟是入魔了。
“师弟,回到普陀寺,师傅自会帮你斩断三千烦恼丝。”
“你在这般执迷不悟下去,只会越陷越深,徒增罪孽。”
金明子轻轻摇头道:
“经书渡的只是我们自己,而不是天下苍生。”
“当我放下经书,举起屠刀之时,方才明白杀戮也是一种慈悲。”
“就像今夜这艘船上的人一般,该死之人都死了,该活之人都活着。”
金玉子知道师弟入魔太深,已非自己可以渡化了。
“师弟,既然如此,师兄便只能强行带你回普陀寺了。”
一旁的顾浔冷笑一声,嘴上说不过,便要手上找道理,这就是所谓的普陀寺吗?
五台山那老和尚可不是这般德行,人家从来不说大话,只做实事。
金玉子一声呵斥,身上佛光乍现,凭空出现一个金钵,向着金明子笼罩而去。
金明子目光澄澈,口诵经文,身后浮现一尊怒目而视的菩萨。
一个佛门金刚掌推出,直接将金钵全部震碎。
金玉子微微诧异,没有想到一年不见,师弟已经突破道到了谪仙境。
既然如此,他也不在留手。
如来金身。
一尊金色大佛立于他身后,缓缓竖起右手手指,点向金明子。
大悲指。
以如来金身施展大悲指,两大佛门神通合二为一,威力恐怖至极。
就连顾浔 都不由感叹道:
“不愧是普陀寺三大佛子之一,确实有两把刷子。”
金明子历经杀劫之后,心中若有所悟,眸子之中染上了一丝至纯猩红。
杀心罗汉拳。
只见他一拳递出,带着无尽杀伐之气的拳头击碎了大悲指头,狠狠砸在如来金身之上。
咔擦。
从来未被同境之人打碎过如来金身的金玉子清晰的听到了破碎之声。
师弟仅仅只是用了一拳,便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如来金身。
他心中似是升起了一丝胜负欲,聚拢破碎的佛光,他手中凝聚出一个大印。
大慈大悲印。
这是他第一次施展此神通,原本是准备用来挑战师兄的,如今却用在了师弟身上。
“师弟,今日师兄不会让你在前行半步。”
金明子神色平静,今日谁来了,也拦不住他 。
“师兄,没用的。”
“我要走的路,谁也拦不了。”
“佛也罢,魔也好,都只是虚幻,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他身后浮现一尊金色观音像,只不过这尊观音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眼角滴着血泪,手中握着屠刀。
杀心罗汉打不通的路,便有杀心观音来破之。
在杀心观音的屠刀下,大慈大悲印如同豆腐一般,斩之即碎。
不是金玉子不强,而是金明子心如磐石,无可动摇,他见到了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