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上来,楚默离问了小家伙,给他拿了一块他最喜爱的。
袁夫人战战兢兢地站了一会,看出楚默离真是让他们坐,心稳下来,知道他们都是沾了水乔幽的光,见她眼神,带着其他的孩子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楚默离看出他们的拘谨,也没嫌弃小家伙咬的糕点碎掉自己身上,与袁夫人谈起了袁松。
楚默离对袁松虽无明显的夸赞之语,但言语中对他的能力还是肯定的,这让袁夫人内心放松了不少。
楚默离说了几句,看向水乔幽,对袁夫人道:“阿乔,能跟在袁卿身边,让人很放心。”
袁夫人立马真心回道:“殿下言重了。阿乔能力出众,夫君常常感叹,有阿乔在他身边帮忙,是他之幸。”
水乔幽听着俩人话语,没去插话,随便他俩点名自己。
楚默离却转头问起了她,“前几日一直下雪,你此次从原阳过来,可还顺利?”
水乔幽不得不答话了,“谢公子挂心,一切顺利。”
楚默离没有避讳地看了看她的脸色,瞧着她脸色还好,听她说顺利,也没再问什么。
他不再追问水乔幽的事情,也没冷场,视线偏转,看到坐她旁边的袁煦,又问起了他读书的一些事情。听他谈起自己所学,顺便还提点了他两句。
袁煦没想到这传言中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安王实际上居然如此随和,并且博学多才,一点也不像他们以为的那种粗鄙的武夫。
听他的点拨,袁煦受益匪浅,不知不觉,也不像之前那般紧张。找着机会将刚才的事做了解释,楚默离听了并未怪罪他这无心欺骗。
袁夫人听着两人谈论读书之事, 替儿子感到荣幸。看楚默离与他们说着话也不忘示意身边人将自己面前的糕点放到水乔幽面前,也知道这份荣幸其实是托了水乔幽的福,愈发觉得自家夫君认了这个弟弟的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对水乔幽也是越看越喜欢。 再看楚墨离,想起这段日子中洛众人对他择选王妃一事的讨论。之前,听那些一起喝茶的夫人们说起这事时,她庆幸自己没个适龄的女儿,如今她却有些遗憾自己没个女儿了。虽说皇家事多,可即使如此,这安王也是个千里挑一的好女婿!
她目光一偏,望到水乔幽,心中又有了新的遗憾。
可惜了!不是个女子。
这阿乔若是女子,他们不挑女婿,挑来做妹夫也是极好的。
楚默离与袁煦谈论着读书之事;小孩子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此刻也不必受袁夫人的约束,吃得累了,趴在窗边就可以赏灯;袁夫人看着儿子得到安王指点,逐渐从容,甚是欣慰;楚默离与袁煦谈着话,没有过多关注水乔幽,对水乔幽来说,坐在这里影响似乎不大。
故而,这夜晚悄无声息向前走,楚默离与袁煦谈完,半个时辰就过去了。外面赏灯的行人也逐渐减少,喧闹之声也轻了许多。
时礼过来提醒楚默离时辰不早了,袁夫人与袁煦都知趣不再打扰。
楚默离从袁煦嘴里得知他再过三日就出发回中洛、水乔幽与他同行一段,他也没对水乔幽说其它的,只是叮嘱了她一句,路上小心。
他早已放开了吃饱的孩子,知道他们有马车,起身先走了。
水乔幽等人在他的意思下只送他到雅间门口,等到他的马车从茶楼离开,几人也离开了茶楼。
袁煦与楚默离一场谈论下来,起初的拘谨紧张完全不见,人正处在对他崇拜的兴奋中,同旁边的水乔幽聊了起来,“小叔,我真没想到,安王居然会是这样随和的一个人,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他可向来如此?”
水乔幽并未真正在安王府当过差,不过,这么多次接触下来,楚默离给人表面印象确实如此。
“嗯。”
袁煦看水乔幽性子,一点都不质疑她这话的可信程度,憧憬道:“那若是能在安王手下效力,当是幸事。”
他话没落音,转头就问水乔幽,“小叔,你为何不在安王府当差了?”
他的突然‘袭击’,让人猝不及防。
水乔幽对上他求知的单纯眼神,“……王府月俸不高。”
水乔幽没有立即作答的这一息,袁煦已在脑子里替她想了好几种原因,骤然听到真实原由,脑子‘戛然而止’。
啊?
他看水乔幽一脸正色,呆愣的同时,忍不住好奇,“……王府月俸多少?”
水乔幽脸不红心不跳,“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那是有点少。
“可能在安王府当差……”
他话没说完,被水乔幽打断。
“你的父亲乃一方郡守,蒙受天恩,当为青国尽职,为天子尽忠。”
袁煦聪慧,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失言,多谢小叔指点,我知道了。”
他明白了水乔幽话中之意,没再说这些事情。然而,他内心却是记住了这‘二两’银子,意外像水乔幽这种文武双全的能人,俸禄竟然也只有二两,看来安王肯定是廉洁奉公,安王府也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光鲜,否则安王肯定不会一个月给小叔开二两银子的俸禄。
水乔幽与袁煦透露安王府的俸禄之时,楚默离的马车正好转弯,弯还没转完,前面的路被两辆迎面相撞的马车给堵死了。
时礼只好先停了马车,差随行的护卫前去查看。
这名护卫很快回来,禀告楚默离,前面是两辆马车相撞,其中一辆马车的主人是外地人,好像是来中洛游玩的,另一辆马是何驸马的车,何驸马的车上还有一位女子,受了点轻伤,双方正在划分责任。他在旁边听着,好像何驸马的车夫驱车不当,撞了对方,可因他车上有人受伤,双方一时半会扯不清楚了。
楚默离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透过街道两旁商铺所挂花灯以及前面马车前挂的灯笼,看到了何驸马,也看到了他身后站着一个用手帕捂着额头的女人。
那女子穿着普通,瞧着小家碧玉。何驸马一边不耐烦地吩咐自己的侍从赶紧将事情解决,一边时不时低头去看女子额头伤势,俩人看上去倒像是关系匪浅。
今晚何驸马也陪颖丰公主进了宫,但是他的马车却不是颖丰公主的车驾。
何驸马没有报名讳,另外一方主人还坐在马车里,也没带其他人,只有赶车的车夫在和何驸马的人交涉,车夫背对着楚默离,又站在暗处,让人看不清模样。
楚默离目光收回,看了时礼一眼,时礼会意,亲自朝双方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对方的车夫换了个位置,脸被周边花灯照了出来,正好对着时礼。
时礼瞧见,骤停脚步,又返身回来,同楚默离禀道:“殿下,另一辆车里好像是夙沙公子。”
楚默离又往外看了一眼,也看到了已经换到光线好的地方的‘车夫’,认出原来是观棋。
时礼没再过去,换了个办事稳妥的护卫过去。
楚默离吩咐时礼转道,离开了这条街。
安王府的护卫过去,向何驸马表明了身份,又问了双方起因经过,替楚默离给何驸马传话。
今日乃是上元佳节,陛下望与民同乐,驸马不仅是颖丰公主的驸马,也是尚书令府上的公子,莫要为了一些小事,失了身份。
何驸马知道楚默离刚才就在附近,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听到楚默离着重提起他是尚书令府的公子,而不是驸马,未再让夙沙月明赔礼道歉。
夙沙月明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看对方不再胡搅蛮缠,也未再计较。
何驸马想要带着人离开,楚默离派来的人将他与他身边的女子都请上了车,代替了他原先的车夫给他驾车。
夙沙月明也未与他们争个先后,吩咐观棋让路,让他们先过去。
何驸马的马车走远,街上恢复通行,观棋见马车没有问题,也跳上了车,询问夙沙月明,“大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儿?”
夙沙月明瞧着街上琳琅满目的花灯,“去袁府。”
中洛的安王府是上次楚默离被召回中洛时青皇新赐的,不在鹤林街上,但离鹤林街不远,且他今日回去,会先经过鹤林街。
经过鹤林街头,他让时礼停下了马车。
他在马车里坐了一盏茶左右,何驸马的马车到了鹤林街。
驾车的护卫看到楚默离的马车,立即停下了车。
楚默离从车上下来,何驸马也不得不下来了。
何驸马熟稔地唤他,“清仑。”
楚默离给他回了礼,并回了他一声,“姐夫。”
何驸马自从成了颖丰公主的驸马,大家唤他,都是驸马驸马地唤,皇室其他成员多半也是如此。他确实是这些皇子皇女的姐夫,可除了楚默离私下会如此唤他,却没有人这样唤过他。
今日宫宴,楚默离也唤的他驸马,先前他们已经有段日子未见,蓦地听到他这称呼,何驸马微微一怔。
楚默离给他回礼完,目光就望向了他的马车,这让何驸马又很快醒过神。
他往马车前站了点,找话道:“清仑,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楚默离目光落到他脸上,“姐夫,这是准备将人带回公主府。”
何驸马听着他陈述的问话,脸色僵住,只好示意车里的人下来。
女子看到楚默离,有些胆怯,在何驸马地提醒下,才想起给楚默离行礼。
人已下来,楚默离的目光并未在女子身上停留,也未开口允她起身,目光又落回到何驸马身上。
何驸马堆起笑脸,“清仑,你别误会,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楚默离神色不变,截断他的话语,“姐夫曾也是中洛有名的才子,定然亦是饱读诗书,知晓‘罪莫厚乎甚欲,咎莫憯乎欲得,祸莫大乎不知足。’若是知晓,今日这事,我误会与否,并不重要。”
何驸马脸上不再笑得出来,也不敢让楚默离先允许旁边女子起来。
楚默离扫过他的面色,不再多说,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时礼当即赶车离开,安王府的护卫也没再跟着何驸马。
直到马车消失在暗夜里,何驸马才敢让旁边女子起身。
女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何驸马望向鹤林街里面,又看向楚默离离去的方向,还是吩咐人送她回去了,自己乘车回了公主府。
水乔幽等人从茶楼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袁夫人问过水乔幽的想法后,就带着大大小小回去了。
马车靠近袁府大门时,迎面有辆马车正在赶路。
袁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对面的马车随后也停在了袁府门口。
袁家众人都有些诧异,下意识齐齐往那边看了过去。
袁夫人正要遣人去问,赶车的观棋跳下了马车,朝着水乔幽大喊:“水公子。”
水乔幽听出声,望了过去。
夙沙月明听到观棋喊声,从车上下来。
两人视线借着门口的灯笼对上,夙沙月明瞧着她好好站在昏黄的光影下,已不记得是何时提起的心,终于下落了些许。
他先出声唤她,“阿乔。”
水乔幽对他的出现并未意外,走了过去,两人相互见了礼。
袁夫人看出两人是认识的,未再让人上前询问。
水乔幽感受到袁家上下对夙沙月明的好奇,当即给双方做了介绍。
虽然这两日中洛没有下雪,但是到了这个时辰,还是很冷的。
袁夫人得知夙沙月明是水乔幽的友人,看他仪表堂堂,儒雅有礼,又听说他是特意从远方来找水乔幽的,今晚才进城,连忙招呼人进府,让他们进府叙旧。
水乔幽知袁夫人与袁煦都是真心实意,也没再推辞,请了夙沙月明进去。
夙沙月明这才同她一起进入袁府。
袁夫人听夙沙月明告知已经用过晚饭,让水乔幽将夙沙月明带去了她客居的院子,留给他们空间尽情叙旧,不再打扰他们。
夙沙月明跟着水乔幽到了她的院子,将观棋打发在外面等着,屋里只剩两人,他便迫不及待问她,“近来,身体可好?可有就医?可有找人配药?毒可有加重,哪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