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一家老少围成一团,目光灼灼的盯着站在最中央的野人。
“你是老四?”
“你是四哥?”
中间的野人激动的点着头,兴奋的开口:“是我,是我,爹娘,三哥,妹妹,我回来了。”
没被点到名字的青云兮不乐意了,凑上去扒拉了一下他身上比乞丐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布条,不满道:“还有我!”
“哦,还有你个老六。”
这话一出,小老六更不乐意了,朝着自家爹娘告状:“爹娘,他肯定不是我四哥,他是个假货!”
青云兮这话只是胡乱说的,没想到大家却出奇的有些赞同他的说法。
青描夏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小手摸着下巴,琢磨着开口。
“我记得四哥当时是连夜扛着菜刀离家出走的,你身上怎么没有菜刀?”
野人撇了撇嘴,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那把菜刀陪我风里来雨里去的,我无比珍惜,只是前几天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点意外,不小心丢了。”
“这么凑巧?”
眼见自家妹妹不信,青云霁破罐子破摔。
“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了,我打不过只能躺下原地装死,那些劫匪生活习惯不好,打完人还摸尸,刀就那么被摸走了。”
青描夏努力压制着恨不得窜到天上跟太阳肩并肩的嘴角,故作深沉道:“这个理由我姑且信了,好了,我没问题了,下一个。”
青云兮凑上来,也围着人转了几圈,转着转着甚至上手扯了扯对方的脸皮。
“这脸皮挺粗糙,应该是真的,不过我记得我四哥没这么丑,咱家全家都长得好看,没道理就四哥越长越丑,所以,他是假货!”
听到这话,野人青云霁可坐不住了,他一巴掌呼在青云兮屁股上,开口怒骂。
“谁越长越丑,把你丢到荒郊野外,风吹日晒几个月,你指定比我还丑。”
挨了打的青云兮揉了揉自己的小屁屁,乐呵呵开口:“这味儿好像对了,我也没问题了,下一个。”
青云祉上前,他没有转圈,也没有动手动脚,直截了当的问:“你喜欢拔毛吗?”
此话一出,青云霁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得体无完肤,他想起那无比黑暗的三天,脑子里闪现的是那后厨里堆积如山的家禽和拔也拔不完的毛。
那简直是的他的人生噩梦,童年阴影啊。
“此事,休要再提。”
青云祉看着野人脸上深恶痛绝的表情,点点头,开口:“我没问题了,下一个吧。”
轮到青云舸了,他这几天用脑过度了,此时懒得再动脑子,干脆利落的扯开了野人的半边衣袖,看到熟悉的疤痕,他松开手嫌弃的退到一边。
眼前这邋里邋遢的野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老四,只是吧,他身上太臭了,也不知道几年没洗澡了。
事情发展到这,野人是青云霁这个事实,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苗贞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本来很担心孩子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的,可瞧着眼前这黑胖壮实的儿子,只怕这几年也没少吃肉吧。
青岑安差不多是一样的想法,眼前这人邋遢归邋遢,憔悴归憔悴,可那体格子在那摆着呢,要说他在外面忍饥挨饿,那好像有点昧良心了。
夫妻俩沉默不语,想象中一家人抱头痛哭的画面根本没有出现。
主要吧,青云霁身上真的太脏、太臭。
两刻钟后,沐浴之后的青云舸和青云霁兄弟俩回到了正堂。
就像青云兮说的,青家一家都长得好,收拾干净的青云霁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比起离家前,现在的他长高了,晒黑了,也变结实了,身上的气质也变了。
如果说离家前的他是一棵被人养在花盆里的罗汉松,每天被人精心养护着、打理着,生怕什么时候养分供应不足,轻则黄叶,重则死枝。
那现在的他就是一棵野生的松柏,生于土,长于风,根系深深扎入大地,枝干苍劲有力,任凭风吹雨打,依然自得其乐,颇有几分逍遥之意。
离家出走了好几年的失踪人口突然归来,家里每个人都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一时半会儿没来得及问,因为回归的失踪人口上了饭桌之后只顾着埋头吃。
看着他那用狼吞虎咽来形容都怕侮辱了狼和虎的豪放吃相,一家人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为了庆祝青云舸秋闱结束,厨房准备了满满大一大桌子菜,本以为吃不完的,没想到误打误撞,让青云霁捡着了,最后都空盘了。
吃饱喝足,一家子坐在中堂,一边喝着消食茶,一边等着青云霁开口。
青云霁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一不留神就吃撑了,他扶着腰在院子里溜达,一家子的视线也跟着他溜达。
他往左走,大家的视线往左移;他往右走,大家的视线往右移。
目光灼灼,青云霁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猛的一回头,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你们都盯着我干什么?”
青岑安放下手中的茶盏,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当年招呼都不打一声,偷偷摸摸地拿了家中的菜刀就离家出走,现在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回来了?”
听到这话,青云霁心里一紧,他深知自己当年的行为确实有些鲁莽和不负责任。
瞥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他郑重地开口:“是我的错,但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看着儿子那副虽然承认错误,但坚决不肯悔改的模样,青岑安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愤怒地吼道:“你轻飘飘地说一句错了就算完事了吗?你可知道你娘为了你流了多少眼泪,操了多少心!”
“娘,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吭离家出走,我让您担惊受怕了,您打我吧。”
说着,青云霁啪一下,以一种很标准的姿势跪在了苗贞耘面前。
此时的苗贞耘心情有些复杂,她原以为见到几年未见的儿子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可事实是她并没有想流泪的感觉。
她没有太多愤怒的情绪,也没有太多喜悦的心情,她觉得一切本该如此,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当然了,她也有一些小小的困惑。
“老四啊,你跟你二哥不是一起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对啊,二哥呢?”
“难不成是回来的路上盘缠不够,你把二哥卖了?”
眼见自家母亲没有要揍他的意思,青云霁从地上爬了起来。
“二哥这事吧,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好吧,二哥被人抢走了。”
这话可真够短的,一家人很有默契的朝青云霁翻了个白眼。
连吃几个大白眼,青云霁也挺不是滋味的,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