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酷热难耐,颜如玉和小翠拖着疲惫的身躯,奔波在采购蔬菜的途中。二人又累又渴,喉咙仿佛要冒出烟来。就在她们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家毫不起眼的旧书铺映入眼帘。
踏入店内,颜如玉热得额头满是汗珠,抬手擦了擦,径直走向老者,开口问道:“老板,您这儿可有京房的书?”
老者缓缓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们,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要这占星卜卦的书做什么?看客官这模样,莫不是修仙问道之人?可这几日,你们又是要京房的书,又是寻郭璞的书,这些可都是难得的珍本,小店实在没有。”老者边说边轻轻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奈。
颜如玉听闻,心中一阵失落,不由得回想起往昔。以前,自己的阿翁好歹是广州刺史,贪墨千万,父亲也做到散骑员外郎,家境何等优渥。可如今呢,时过境迁,境遇一落千丈。
就在颜如玉满心惆怅,四处找寻之时,角落里一本落满灰尘的书瞬间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快步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拿起那本书,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如饥似渴地仔细端详起来。
老者见此,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道:“这本《拾遗记》,在这儿搁置许久都无人问津了。既然客官有缘发现,二百文便便宜卖与你。”
小翠一听,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二百文?你这是什么书啊?”
颜如玉却仿若未闻,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的目光紧紧锁在那本刚发现的书上,眼神中透着一股专注与执着。心里暗自琢磨着,自己平日里对各类书籍都颇有兴趣,可从未接触过这一本,说不定里面藏着意想不到的新奇事物,能给自己带来别样的启发。她微微皱起眉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小声嘀咕着:“不过是一本前晋的志怪小说罢了。仔细想来,我已有好些年没这般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了,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能瞧出些什么门道。”说罢,便迫不及待地再次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页,准备一探究竟 。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建康城,白日里的热闹喧嚣早已悄然沉寂。唯有面馆后的那间小屋,还透着昏黄的微光。微风轻轻拂过,屋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将颜如玉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
颜如玉身披一件略显破旧的粗布衣衫,正沉浸在《拾遗记》之中。她的眼神紧紧锁定在书页上,嘴唇微微开合,轻声念道:“秦始皇好神仙之事,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声音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书中沉睡千年的古老灵魂。
“这世间当真存在如此神奇的事物?”颜如玉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桌前,翻找出一支毛笔和一张泛黄的纸张。回到床边坐下后,她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想象里沦波舟的模样,手中的毛笔也随之在纸上迅速游走。她的笔触时而轻盈灵动,时而凝重有力,不一会儿,一艘造型奇异的螺舟便跃然纸上。看着自己的画作,颜如玉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轻声说道:“这便是我心中的沦波舟。”眼中满是自得。
“这沦波舟竟如此神奇。”颜如玉再次感叹,目光又落回书中,继续读道:“天清地旷浩茫茫。万象回薄化无方。浛天荡荡望沧沧。乘桴摇漾着日傍。当期何所至穷桑。心知和乐悦未央 。”颜如玉心中感慨万千,本一心寻找占卜之书,没想到这本志怪小说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让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不知不觉,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咚——”,两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颜如玉微微一怔,抬眼望向窗外,这才惊觉,已经快子时了。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又被书中新的内容吸引。
“金刀治世后遂苦。帝王昏乱天神怒。灾异屡见戒人主。三分二叛失州土。三王九江一在吴。余悉稚小早少孤。一国二主天所驱。”颜如玉逐字逐句读着,眉头渐渐拧成一个“川”字,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疑惑。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书页,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这……这难道是一句预言?”颜如玉喃喃自语,王子年写下这些,究竟是何意?
颜如玉的手指僵在书页上,烛火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抖得凌乱。“这……这难道是一句预言?”她喃喃着,声音干涩,像是被这深夜的寂静吸干了水分。
她的目光凝滞,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满心都是对王子年的困惑。“前言不搭后语的,他写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颜如玉小声嘟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文字,仿佛只要盯得够久,答案就会自己浮现。
王嘉字子年,隐居倒虎山,有异术,能知未然,秦人神之,颜如玉轻声念着,像是在确认什么。“这本《拾遗记》是他写的,可为什么要在志怪故事里藏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句子?是谶言吗?”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惶,又很快被强烈的好奇取代。
“若真是谶言,那是在预示什么?”颜如玉的心跳莫名加快,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像是担心黑暗里藏着窥探的眼睛 。
夜已深,窗外的虫鸣声渐渐弱了下去,颜如玉独自坐在床边,身旁的桌子上摊着那本泛黄的《拾遗记》。
颜如玉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落寞:“阿父,你要是还在就好了,你看现在,我在这面馆里,四处搜罗,却连凑齐占卜的东西都做不到,更别提占星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揪着,满心懊悔,“我当初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天天贪玩,现在倒好,听到‘江州出天子’这样的谶语,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书页上,死死盯着“三王九江一在吴”这几个字,嘴唇微微颤动,反复念着:“江州……九江……这与‘江州出天子’有什么联系?”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兴奋感从心底涌起。
紧接着,颜如玉的视线移到了那首诗上,她逐字逐句地反复读着:“金刀治世后遂苦。帝王昏乱天神怒。灾异屡见戒人主。三分二叛失州土。三王九江一在吴。”突然,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猛地坐直身子,“金刀刘!”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她迅速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蘸墨,在旁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刘”字。
颜如玉眉头紧蹙,目光仍胶着在《拾遗记》的文字上,口中喃喃:“虽说如今国姓是刘 ,可江州……”她缓缓摇头,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满心困惑与纠结都写在脸上。“还有大将军彭城王,他……”她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