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疼,疼的久了就不疼了。
刘阳打开自己家中珍藏的红酒为米菲倒了一杯,眼神间有淡淡的询问,却一直没开口,“牛排好吃么?”米菲怕刘阳太累没让她下厨,叫了外送服务,她低头嚼着多汁的牛排点点头,见刘阳只喝酒不吃肉,她眨眨眼睛。
米菲的性子平常很开朗,但是有不开心的事情就秒变闷葫芦,小难过的时候喜欢带着耳机走路,刘阳记着大学那会儿因为郑丹的事情她不太开心,为了买几本书愣是从学校走到中环最远的那家大型书店,往返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到她寝室时累的倒头就睡,一直睡眠不好的她,要不是因为过度疲劳绝不会这样和衣而卧,眼底还带着乌青,一睡就是三个小时,醒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就闷着。
后来刘阳也品出米菲的性子,你不问她不说,你问了她也不会说,她就适合去当卧底,打死也不说。
“你不吃牛排么?”米菲觉得自己的低气压影响到刘阳,有点过意不去。
刘阳浅笑道:“我在减肥,吃的少一些,好吃么?”
“嗯……好吃。”
刘阳瞄到了米菲切牛排时的手腕,因为上下晃动而不小心露出来的瘀青,她依旧只是小口抿着红酒,“我这里你随意住,住多久都可以,我如果有事晚不回会发信息给你。”
米菲用牛排将自己的腮帮子填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这样吃东西,也许悲伤与食欲总是相连,或者与自己的咬肌相联,大快朵颐能让心情愉悦,“唔,猴(好)……”嘴里的东西太多,说的话只有刘阳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刘阳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示意她安心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也没问她为什么来,为什么不想回家,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刘阳大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米菲一杯红酒就有些醉意,刘阳在整理画展上的资料,她就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刘阳坐在案前整理画稿,米菲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的身边像个又乖又安静的孩子,终于刘阳放下手中的一切,看着有一点点醉意的米菲,用手摸了摸米菲的头发,“怎么了?困了么?”
米菲仰起头,明眸中闪着光亮,光亮里透着淡淡的忧伤,隐忍着不发,摇摇头说:“不困,想再坐一会儿。”
她是信任刘阳的,相识八年足够了解彼此,刘阳有时候更像个姐姐照顾着米菲。她比米菲大两岁,当年米菲还问过刘阳怎么会大两岁,刘阳当时落落大方的说自己出了车祸在家里休学两年,可能是觉得刘阳和自己同病相怜,米菲自失忆之后只有这么一个朋友,伤心难过的时候倍感依赖。
刘阳放下手中的画稿问:“那我陪你聊聊天?”
米菲依旧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就坐一会儿。”
刘阳站起来将案前的东西收拾一下,又将一些资料放在书柜上,她回到家里穿着随意,抬手露出腰间的一节细白,米菲看到她腰上一道疤痕,记着上学的时候她就问过刘阳这伤疤是怎么回事,她说是车祸时候肾受了损伤做手术落下的。
“还疼么?”米菲看着刘阳的腰冒然的来了一句。
“嗯?”刘阳放好了资料,一时没跟上米菲的思路,但看见她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腰就明白,笑道:“太久了,都忘记了疼是什么感觉。”
米菲坐在凳子上,双手抱着膝盖,仰头问刘阳:“时间久,就会忘记痛么?”
刘阳见她一副可怜样,走近低下头笑道:“要是忘不掉,习惯了也就不疼了。”见米菲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她把人拉到客厅,又倒了一杯红酒递给她,“我家呢,最不缺的就是酒,成年人的世界烦恼很多,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就再喝杯酒,今天早点睡觉。”
其实米菲已经有点醉了,她说话的反应比平常要慢半拍,只是在刘阳家里,解下防备的她觉得贪杯也是一种享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下换刘阳目瞪口呆了。
大小姐,你真当我这是菜市场的散白那么喝啊!头疼,心也有点隐隐作痛,这孩子有人管没人管?酒钱有人报销没人报销的!刘阳在心里腹诽,可是手却依旧不值钱的又给米菲倒一杯,这次再递给米菲之前她收回手,“慢慢喝,要用品的,我的酒比不上什么会所的那些,但也很贵的!”
米菲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杯子,小声嘀咕:“好小气,友情不该是最贵的嘛!切……”她觉得醉后的世界,也挺好,仿佛一切都可以原谅,抱怨着最小的事情,宣泄着最大的情绪,何乐而不为。
醉后的世界就像万花筒,纷繁又撩乱却有有据可循。
刘阳睨着眼睛看米菲,见她慢慢舔红酒就知道这个祖宗喝多了,这副样子还好是和自己在一起,这要是和哪个心怀不轨的登徒子喝酒,这会儿怕是都让人吃干抹净了!
正准备扶她进房间,米菲的手机响了,她缓缓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身边的手机,见对方的姓名后一直呆呆的望着手机,既不接起与不按掉,仿佛她被定格了,定的还很从容,刘阳在身边看着她,“不想接?”
米菲慢慢的点点头,她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嘴角有明显的笑意,刘阳翻了个白眼,一把拿过她的手机按下关机后扶着这个动作慢的像树懒一样的人进了卧室。
刘度拨了数个电话后,在清冷的月光下熄灭了烟蒂,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在这安静的夜里,像只嗅不到猎物的野兽,散发着浓烈的戾气,眼见着手机的屏幕亮了又灭,才不甘心的上了楼。
米菲最近一直住在刘阳的家里,虽然司徒天明为她开 了休假的绿色通道,但她并没有仗着朝中有人就无法无天,第二天就正常上班,知道林达对自己的敌意,米菲没有去触对方的霉头,更没打算挑战对方的在公司的地位,安静的工作之外,一直在关注着川港大桥通桥故事的进展。
发现最后伤亡人数确实和李度说的一样,只是司机现在下落不明,整件事情发生的时间已经错过最佳救援时机,所以不排除司机已经死亡的可能。
随着一项重大工程的事故,新闻媒体陆续的挖出许多川港大桥从筹划到建成的内幕和猛料,甚至牵动了原总统常古今等数人,负责该项目所有工作的发展局局长胡学仁,也就是现总统胡学礼的弟弟在本次事故中虽然随车坠海,但只是受了轻伤,现正在取保候审中,而他的儿子胡广也因为参与了本次工程被暴出有内幕交易,还与数日前发生在胡蝶谷的命案牵扯,已经被收押。
看着这一条条的新闻,不断的被暴出来,看着死者的名单上,还有一个米菲再熟悉不过的人——李汐!怎么连她都在车上?
应该去暗渡了解一下情况,这个时候她还想起了一个人,宋轶警长。
在警署看见宋轶的时候米菲觉得这个一米九的壮汉好像一下子精减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很累但依旧清爽,“宋警长,我听说胡广被抓了?”
一听到这事儿宋轶就皱眉,“郑丹的案子还没结,一个两个全出事了,胡广这次铁证如山,基本上可以确认他就是杀死陈思明的凶手,就等着开庭审判了。”
“铁证?”米菲疑问。
宋轶点点头,“我们发现了胡广留有自己的妻子与陈思明偷情的视频,应该是他派私家侦探调查的。之前胡广因为这事多次与陈思明发生冲突,最后在陈思明被害当晚,有人见胡广匆匆的从会所离开,并且衣服上可以看出有血迹。”
“胡广的妻子与陈思明?”米菲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李度妹妹那张清冷的脸,直觉告诉米菲李冉冉不像是那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倒是那天在机场看到的那个女人,有点像是……她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对!那个香气与陈思明身上的香水味道一样!之前陈思明说过,自己搭上了一个调香师,他最喜欢香水,所以他用的香水都是特定的专属款!
“胡广有暴力倾向,与多起虐杀案件有关,之前有两个失踪的三线小明星,好像都是被他的暴力致死,警署收到了一些线人提供资料。”宋轶掏出烟寻问米菲是否介意,米菲只是摇摇头。
“陈思明是他杀死的么?”米菲想进一步确认。
宋轶长吁一口气说:“法医在陈思明的指甲中找到了胡广的dNA,他的胳膊上也确实有折痕,按照胡广暴力倾向,很可打死和自己老婆偷情的男人。”
米菲的心思突然飘得有点远,她紧紧抓住桌上的咖啡杯,慢慢的抬头问宋轶:“那郑丹的案件呢?是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宋轶将烟头熄灭,沉默不语。
米菲有点失落的起身就要离开,宋轶却身形一闪挡住了她的去路,“米菲,你听我说,线索断了不代表这个案子破不了!”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在怪自己,米菲觉得自己这点负面情绪在宋轶面前发泄出来确实不应该,可她就是很失望,明明都知道是哪三个人,却不能一开始就把这三个人抓起来审问,她只是觉有时候把希望寄托在警署,就像投进大海中的石头一样,没了音讯。
“你不相信我,对吗?”宋轶这个身形如小山的男人站在米菲面前,让米菲觉得她有点为难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摇摇头,“我相信你,如果不相信你,又怎么会来找你呢。我可能、可能就是不太相信你们。”像李度说的那样,这个联盟从内到外都腐败、坏掉了、无药可救的那种。
宋轶的心憋闷着,换作别人说这话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但米菲说,哪怕是再婉转他也觉得莫明的郁闷,他想拦住米菲听他好好解释,可是出于自尊心倒底还是欠身让开,看着米菲消失在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