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回家,不想看见他。
深夜,李度站在自己的窗前,钟林立于身前。
“主人,按照要求,名单上要求死亡的七人尸体已经打捞到,剩下的按照他们的罪行有轻伤和重伤之分,只胡学仁是轻伤,方便之后的行动。”
月光拂在李度白净的脸庞没有一丝温度,“那个牵扯进来的无辜警察呢?”
“放心吧,事先安排的救援一早发现了那个警察掉进海里,第一时间就救起了他,估计明天就能出院。”
李度点点头后上下打量了钟林几眼问:“你呢?怎么样?”
“主人,按照您的吩咐,将车改装了四倍的重量,我也带了针剂,落水后的一分钟内解决了必要的七个人后,我从车厢里逃脱,最后可能就是打捞不到司机的尸体而告终,坠海时车里的人都很慌张,根本就无暇顾及其它,我也是等车子彻底入水后才行动的,绝对不会有人看出端倪。”钟林认真的汇报着。
李度点点头,这个计划从这座桥要建的时候,李度就按照这桥层层贪腐的流程制定了这个方案,这是一个多达70亿联盟币的项目,这些钱最多也就是一半到了李汐的建筑集团,另一半的钱都落入胡、常两家手中。
李度甚至知道这两家人用这钱来做什么,用来竞选最近一任的总统,呵呵……
这天下的算盘好像都姓了胡和常,这桥因为资金被抽条质量就如李度所想的那样不禁推敲,再加上胡学礼马上任期将至,急于启动通桥仪式,让李度轻而易举从工程验收处得到了一项不合格的结果,李度买通关系瞒下了这条不合格信息,利用这座桥承重能力不合格的优势,他差钟林将通车仪式上领导的专车进行了专业的改造,重新打造了一辆与联盟高级成员出行中客一样的车子,加了四倍重量打造,通车仪式前面是20辆重卡,所有的数据都是他亲自核算的。
最终确定了这第二辆满载联盟要员的中型客车在路过第六段桥梁时,必须有坍塌事件发生,这才有了之前仪式上的这一幕。李度并没打算对米菲有所隐瞒,他的事情米菲总有一天会全部知晓,过去他总是藏着掖着,所以当米菲接受到自己黑暗的一面时,因不堪打击而精神受损,最后失忆。
这次他想让米菲知道最真实的自己,哪怕是他一步一步的盖房子,也不要万丈高楼一夜倾塌。
良久,李度又问了钟林一遍:“你呢?”
钟林一愣,随即目光变得柔和答道:“之前我已经训练了三年潜水,这次任务完成的很顺利,而且我保证不会有人发现我在水下干了什么,他们都是自顾不暇。我……我很好!”他挠了一下后脑勺。
李度点点头冲钟林一笑,“要是我预计的不错,你和琳琳,就快要能团圆了!”钟林眼圈很快就热了起来,“谢、谢谢主人!”
李度只是摆摆手,“先回去休息吧,最近你去外联盟避避,等一切结束,我就为你们举办婚礼。”
“可是我不在您的身边,您的安全……”钟林不放心的问。
“我?还需要你来保护么?”李度负手而立,淡然笑道。
钟林摇摇头,自己的功夫是钟叔教的,李度不仅是钟叔一个师傅,他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保护自己!可一想到近些日子不能在主人身边,钟林眼圈就一红,“主人……”
李度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大选之前别回来,去吧。”
放下手中的酒杯,李度轻轻揉着额头,他不确定米菲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失去记忆的那十年,米菲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症,平常几乎不怎么睡觉,累到极限时才会睡得很熟。后来在自己的心理治疗室才慢慢得到缓解,最近见她睡眠不稳,好像这个毛病又犯了。
老赵在公司见到米菲时表情好像见到鬼一样,“哇!夭寿啦!小米菲你这是怎么了?这是真病了,可怜见的!”边说边做要捧着米菲小脸端详的手势,被米菲拍了下去,“我就是没睡好。”
被拍下了手的赵品严也没怎么生气,依旧是碎碎念,“听说你病了,这周我给你发信息你都没回我,让我这个老……老同事很是担心呢。”
对老赵眼中的担心和言语上的肉麻,米菲所有的坏心情都化成了鸡皮疙瘩,掉满一地。
“没什么,就是营养不良,去调理了一下。”米菲不擅长撒谎,这是上班前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理由,既不严重又显得请假合情合理。
“你说你给我发了信息?”
“嗯,我发了两条呢,你没看到?”老赵伸长了脖子用手指了指米菲的手机,米菲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开机时无数条信息的提示还未接电话的提示,坐在桌子前拿起手机,才开始逐条看了一下,抬眼见老赵还不走,给了他一个白眼示意他撒冷滚蛋,老赵一副收到遵命的模样,优雅的旋转着走开了。
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好多全是胡恕发来的。
“你在哪?”
“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不是李度那个王八蛋为难你了?”
“连追踪都找不到你的信号,你倒底在哪里?”
“李度只说你生病了,妈的!他再不交出你,我就去杀了他!”
看到这里,米菲马上看了一下时间,这条是昨天发来的,怕胡恕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连忙要拨出电话,结果胡恕的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进来。
“胡……”
“你在哪?李度他有没有怎么样你?我昨天去了你家,李度将我拦下来,他说你病刚好睡着了!我不信他,只想听见你亲口说……”胡恕一股脑的在电话那头尽诉着自己这些天对米菲的惦念,他只是听见了米菲的声音,思念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米菲那边好像才刚刚冒出个声音自己就叽哩呱啦的说了一堆,胡恕突然停顿下来轻唤一声:“米菲……”
“嗯……我在听。”米菲的声音有点蔫,胡恕一下子就从声音中辨认出来了,他捏着电话的手指稍稍用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问道:“怎么了?”
米菲淡淡的答道:“没……没怎么。”
胡恕的手指更加用力的捏着电话,“你在生我的气?气我那天不该对你强行仪式么?”
时间倒流回胡恕在会所,对自己进行伴侣仪式那天的场景,他不说恐怕米菲自己都快忘记了,这些天接受的事情太多,她干脆挑拣些重要的记在心上,早把这件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你确实不该那样,你知道我们并不是。”
胡恕听见米菲的拒绝,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怒火一并暴发,“我们不是!李度就是?他凭什么?当年如果不是我昏迷,我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屈辱!”
“够了,胡恕,都过去了。”米菲有些疲惫。
“怎么就过去了,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也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请你相信我!”说到最后胡恕的声音夹着委屈的音调,米菲听得出他的情真意切,可是她真的无暇顾及,自己还乱作一团,怎么好再拉个人下水。
有些感情需要当断立断,她平静的说:“胡恕,我感谢你救过我,但我们之间隔着家仇,隔着离恨!就算我再感恩于你的救命之恩,我也不可能抛开你父亲和你外祖父对我家所做的一切,你不该喜欢我的,更不该继续这份没有结果的执念。”话虽说的难听,但道理不错。
漫长的静音让米菲以为胡恕挂断了电话,她刚想长出一口气,谁知片刻的宁静过后是胡恕急切的声音:“你不用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也不必觉得有负担,我只是……想陪着你,或者、或者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也好,你别、别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米菲的心情很沉闷,觉得她没办法对这个用性命救过自己的人说更狠的话,她支着额头久久不能回答,直到桌面落下一滴液体,才发现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胡恕在电话另一边看不见米菲的眼泪,可是他能感受到米菲的难过,“你怎么了?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不想说话就别说话,我……”
“胡恕,谢谢你,我只是配不上你的好。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原来承认喜欢一个人比想象的要疼,那个她喜欢的人、她喜欢了半生的人,是那个制造断段事故的魔鬼,这样的话米菲说不出口,她只敢承认她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提那人是谁。
“你哭了?你……你别哭,你在哪里,我去找你。”胡恕在电话的另一头听见米菲的声音不对,早已经乱了手脚。
“不要、不要过来,让我自己一个人。”米菲强忍着情绪,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对胡恕说。
“好,你说不去就不去,可是你答应我,不要难过,我……我听着……”有点心慌,胡恕没能说出后半句,因为米菲挂掉了电话。
一抬头就看见林达带着怒气走来,身后还跟着老赵,米菲低下头使劲的擦了一把眼睛,再怎么样自己也是个成年人,在工作的时间哭鼻子算怎么回事!
林达一见米菲气就不顺,阴阳怪气的问:“大小姐,您这是舍得来上班了?”她身后的老赵见米菲红着一双眼睛,趁着她白皙的脸,这下可真是个小兔子了,连忙打圆场说:“那个,总监,米菲的假我是跟董事长签批过的,咱就别为难小孩子了吧。”
林达知道赵品严和米菲一个鼻孔出气,自然免不了挖苦几句:“哟~老赵,同事这么久,我还没见你这样关心过哪个同事呢?怎么、流落民间的私生子?”林达讥笑两声后又道:“看年纪不太像啊?老赵、还是你要当老牛啊?”
赵品严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但也仅限于爹系的管理层,他对米菲的关心一方面是投缘,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自己的表妹刘阳总是耳提面命的告诉自己要照顾米菲,听林达这么说他面色一沉,“林达,有些玩笑不可以乱开,有些话也不能乱说,熟归熟我还是会告你诽谤的!”
看着赵品严的笑慢慢消失在脸上,林达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份了,对米菲才华的嫉妒似乎有些过,刚要收敛的时候,听见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米菲的请假条是我亲自批的,林达总监若是觉得有问题,可以来我办公室指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徒天明出现在珠宝设计部,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杀伤力直击林达的脑神经,她差点没当场裁倒在地,董事长最近怎么总是出现在珠宝公司,还总是在她这么不堪的时候!她现在特别想掐自己的人中,要么让自己清醒一点,要么直接掐死一了百了!
司徒天明并没有搭理林达,做为集团的董事长他来珠宝设计部太频繁会让人心生疑虑,他看着米菲通红的双眼,瞥了一眼老赵,目光里全是询问,老赵一个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
“钟承是我的老师,老师作为监护人亲自为你请了一周的病假,米菲身体好些了么?如果、有需要可以继续休息。”司徒天明三言两语就表明了来意,又透露了米菲的身份,仅此两条已经不容任何人造次,连他这个董事长都亲自来关心慰问了,其它人还敢说什么?
林达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不仅是空白,还想到了死、想到了万劫不复、想到了十八层地狱哪一层更适合自己!钟承?是她认识的那个钟鼎集团的董事长吗?这辈子巴结都巴结不到的大人物!竟然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监护人!
嫉妒不论!她就是恨也要偷摸的消化!
赔着笑脸的林达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的无礼行为,她求救的眼神飘向赵品严时,赵品严只是白了她一眼,活该她自作自受。
米菲站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老赵发现她的不太对,上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回头对司徒天明说:“小孩子生点病是常有的事,董事长关心你呢,还不回答人家。”他冲司徒天明笑着,轻轻捏了米菲一把,直到米菲红着的双眼抬头看向老赵,又看了看司徒天明,她轻轻点点头,“谢谢董事长,我很好。”再多的客气,她也真不会了,只是觉得自己今天不在状态,简单的客套一下。
米菲的敷衍了事司徒天明好像并不在意,只是回头对赵品严说:“老师于我不止是师生关系,小米的任何事情你就多关照一下,特别是她的健康。”说完又看了一眼米菲,只见她还是垂着眼眸,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司徒天明又看了一眼林达,“设计部最近很忙?”
林达听他这样一问,突然就开了窍似的答道:“不忙,不忙,再怎么忙也不会让人带病上班的,米菲啊,你要是不舒服,随时可以请假的。”她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转头讨好米菲。
米菲点点头,又抬头越过司徒天明问老赵:“那我想先离开行么?”
老赵心想这败家孩子总是分不清楚大小王,解释道:“那个,董事长刚刚不是说了么,你不舒服就可以随时请假。”他向米菲使眼色,意思大神在我边上,你这香老冲着我点什么啊?你想呛死我!
米菲不傻,看着老赵嘴斜眼歪暗指身边的司徒天明她就明白了,她又一转头,“董事长,我……”
司徒天明见米菲这小红眼珠望着自己,他坚硬的脸庞都松驰下来,别她是钟承示意要特殊照顾的人,就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都足够让人心生怜意,“去吧,有什么事情和老赵说就好,不必通过我。”
米菲心情低落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她冲着司徒天明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后就离开了,留下一脸不解的林达,还有被迫善后的老赵,司徒天明则是一脸平常的走开了。
米菲从理发店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她觉着自己有些饿,可是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时,拿起手机打开了紧急呼救,列表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刘阳。
“宝贝儿!这怎么了?怎么才回我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去报警了啊,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听着刘阳一股脑的问题,米菲才觉得自己找回了活着的感觉,自己的朋友不多,数来数去这些年好像就这么一个。
好半天米菲才在刘阳无数个设问句中找到自己的声音:“我饿了,你能请我吃饭么?”
“呃……”
“吃完饭,你能请我睡觉么?”
“呃?”
“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米菲用十分失落的声音问着,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能为自己撑腰的人一样。
“我在机场,等箱子呢,来吧。”刘阳对米菲十分了解,她这个样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不然她不会委屈的撒娇。
要不是因为国际的画展,刘阳数日联系不到米菲,自己怕是早就去报警了,最后还是莫妮告诉她米菲在李度那里,刘阳才放心。
看米菲这么委屈的模样,刘阳在心里将李度从头到尾骂了个遍,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等刘阳时,米菲在国际机场见到了一个女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她记着这个女人,是李度的妹妹,好像叫李冉冉,可是走近了却发现不是,只是长得特别像,这个女人打电话说话的腔调不是李冉冉,她的身上有浓烈的香气,让米菲一时间觉得熟悉,却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米菲奇怪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莫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出了机场看见米菲,刘阳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用手拂了拂米菲的前额的头发,“怎么了?还需要换个颜色?”
米菲没说话,就是点点头,看着刘阳的旅行箱,伸手问道:“礼物?”刘阳翻了个白眼,将自己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递了过去,又拿出一盒巧克力。
对于那个小盒子,米菲更感兴趣的是这盒巧克力,这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手工榛子巧克力,特意买来送给你的。”刘阳献宝一般的看着米菲,给她买的中古手链她看都不看一眼,偏偏对这种也不怎么贵的甜点感兴趣,小孩子一个。
米菲没说话,只是边走边拆开包装,将里面的巧克力拿出来整颗放进了嘴里,绵软又香浓的巧克力一定有治愈的能力,让她一天的难过减少一半,回头看着刘阳,眼神像个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般,“我想吃火锅,还想去你家吃,我最近都想住在你家。”
刘阳揉揉自己的额头,“你等等,你让我消化一下,你怎么了?”
米菲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个装巧克力的精致盒子,她又拿起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撇着唇去细品那带着微微苦涩却尽发甜蜜的巧克力,嚼着里面的榛果,眼睛蓦地红了。
“靠!李度欺负你了?”刘阳觉得怒火中烧。
“没有。”米菲摇摇头,不算吧,他没有欺负自己,他只是、他只是变了而已。
刘阳扯着她的手上了车,看着米菲坐在自己的车里低着头微微撇着嘴不说话,时不时用那种像无家可归的小动物般眼神望着她,刘阳觉得有些烦燥,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最后小声的问:“回家,我煎牛排给你吃,我们喝酒聊通宵,好不好?”
米菲趴在方向盘上微微点点头说,“人家要吃火锅的。”
刘阳额头都在冒青筋,“我家没有食材,明天吃火锅!我们一起去买你爱吃的素菜,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