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礼是太子最得力的肱骨,两位皇子一直都很留心他的一举一动,对他纳妾的事也都早有耳闻。
纳妾不足为奇,但带小妾来参加宫宴,还一刻都不肯离身,人前还如此亲密······
再加上前阵子谢淮礼为程英杰处理一众高官的事,也早有耳报传到了两位皇子那里。
三皇子早就对这位传闻中的程姨娘颇感兴趣了,今日见这情形,谢淮礼果然把她看得十分不一般。
太子的储位,最坚硬的基石就是谢淮礼。
换句话说,他想上位,最大的障碍就是谢淮礼。
但是谢淮礼这个人没有破绽。
他不近女色,不爱钱财,没有羁绊没有软肋,一身武艺冠绝天下,万夫莫敌。
北地二十万玄铁军,南方三十万虎翼军,各地十三州所有的军队将领,都对他忠心耿耿。
他与皇后把着朝中文臣的笔杆子,但于兵权一事上,完全插不上手。
没有兵权,文臣的理说破天去,都是无济于事。
但,那只是从前。
现在可不一样了。
三皇子用碗盖慢条斯理拂着盏中的茶沫,犀利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程娇娘身上。
看重?好得很。
就怕他什么都不看重。
程娇娘听见三皇子的调侃,有些难为情,她不想侯爷因为她被别人说。
她使了使力气抽自己的手,想把手从侯爷手中拽出来。
谢淮礼察觉到她的举动,却加大力气将她更加拉近在了自己身侧。
三皇子也没有错过这一幕。
他抿着茶水的唇角勾了起来。
谢淮礼并未理会三皇子的调侃,镇定自若地给太子和两位皇子请了安。
程娇娘在他身侧,也学着他给三人请了安。
时隔多日,太子又再次打量程娇娘,她人比他上次在摘星楼见到她,圆润了不少,但神色间似有疲态。
而且她这肚子也不小了,谢淮礼日日来东宫还一副餍足模样。
啧啧啧,他转向谢淮礼暗暗摇了摇头,这胃口开了之后,简直比他还没人性。
若此时是三人私下里,他定要好好调侃这两人一番。
但现在当着另外两位皇子,他不好多说什么,给两人赐了座,便没有再将话题引到程娇娘身上。
几人谈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朝事。
程娇娘坐在谢淮礼身侧,一手被他牵着,对他们这样忽视自己倒是觉得很舒服。
太子身边的内侍给几人换了三道茶,总算有宫人过来通禀:
“禀太子殿下,时辰到了,该去文华殿了。”
太子点了点头,招呼众人,“那就···走着吧。”
谢淮礼牵起程娇娘起身,等太子和两位皇子先走了,才在后头揽着程娇娘往文华殿去。
等几人到了文华殿,除了皇上皇后,其余众人皆已来了。
但都未敢入座,正立身等候着。
太子和太子妃的席位置在上首皇上皇后的座位旁边。
随着内侍一声嘹亮的通报“太子殿下驾到”,众人都转过身躬身而立,太子穿过人群,款步走了上去。
二皇子和三皇子跟在他后头,坐在了下面头两排的王公席位。
再往后就是文武百官的席位。
文武百官中的首席,左边是宰相严谦,对坐的右边是领侍卫内大臣谢淮礼。
谢淮礼在两位皇子后头,牵着程娇娘,一路从门口,穿过了文武百官,走向了前头的首席。
一路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程娇娘身上。
窃窃私语已经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又是这位!
文武百官中有不少参加过秦家的出阁宴,已经在那日见过了程娇娘。
“听说只是个妾,谢侯爷竟然带到了宫里来参加太子寿典!”
“这是要扶正吗?!”
“扶什么正,听说出身低得很!那日坐秦家主桌的就是她娘家,一户农人,宠破天也扶不了正!”
“······”
人群中私语不断,程娇娘感受到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紧张得又发起了抖。
谢淮礼察觉到她的害怕,衣袖下带了些力气揉捏着她的手,安抚她。
娴妃已经来了,她的席位在上首皇上皇后的座位后头。
她站在上首遥遥看着谢淮礼牵着程娇娘越走越近,眼睛里仇恨的怒火都掩饰不住。
害得她从贵妃降到妃位,害得长乐堂堂公主竟不能出席太子的寿典,害得她弟弟流放,害得她母亲大病,害得她娘家倒台。
就是她了。
好一副狐媚皮相。
文武百官末席,有一个人只在程娇娘进门时得以看了她一眼。
随后眼神便只能跟随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那眼神里是浓重的渴慕与思念。
谢言澈还未被授官,但作为今科榜眼,和状元被特邀参加太子寿典。
但他和状元的位子被置在末席。
探花沈知远的事情谢淮礼已跟太子说明情况,这个人便从新科进士名单中直接剔除了。
谢言澈心痛地看着程娇娘的背影,刚才那一眼他就看出了程娇娘的疲态。
在他身边累吗?
他是否毫不顾惜你?!
谢言澈只恨自己力弱,琼林宴那日他在宰相严谦面前表明投靠之心,却只得了严谦嘴上几句客气话。
他也知道是为什么。
他是侯府的人,是谢淮礼的家眷,却去投靠他的死对头,谁会相信他的投诚之心?
他恨,他斗不过谢淮礼,甚至连寻门路都被他妨碍!
他绝望地看着程娇娘的背影,娇娘,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有能力把你抢到我身边来?
前头的程娇娘对身后绝望的目光浑然不知。
她被谢淮礼牵着,艰难地穿过了人群,总算走到了谢淮礼的席位前。
谢淮礼扶着她慢慢在自己的宴桌前坐下,又吩咐后头的宫人去多拿几个软垫来。
那坐垫低矮,程娇娘怀着身孕,这样坐着肯定不舒服。
但程娇娘这一坐下去,场中又是一片热议沸腾。
这小妾,竟是要与谢侯爷同座?!
不要说小妾了,就连场内的正经官眷,都是在自家官老爷的宴桌后头另外置桌的。
看遍满场官员的宴桌,连一个宗妇嫡女都没有,这么一个小妾,竟然要坐在谢侯爷身边?
议论声四起,但程娇娘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不合规矩,她在府中都是与侯爷同桌而食,习惯了侯爷在吃饭的时候伺候她,丝毫没觉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