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低头看着程娇娘隆起的肚子，只觉得十分刺眼。
若不是有这个孩子，以她的姿色，即便已破了身，收她做个侍妾通房，他还是愿意的。
他盯着程娇娘那张脸，越看越心神迷醉，鬼使神差开口道，“娇娇，既然你后悔了来寻我，你我从前有过婚约，我沈知远也不是个绝情的······”
程娇娘听他越说越离谱，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拉起了方氏就果断绕过他下了楼。
“欸，娇娇——”沈知远见她被自己点破羞恼难当，急忙追了下去。
程娇娘一向是个脸皮薄的，他心中暗道，有些话确实不必挑得太明白，他知道她的心就够了。
程娇娘快步走到了柜台，也没心思再挑选了，直接对任兰生道，“任掌柜，这里头东西太多，我看不来，你帮我拿主意吧。”
“凡读书人用得上的，你都给我拿上一些，我留一个地址，待东西备好之后，你让人送过去吧。”
任兰生已经从柜台后出来，躬身立在她身前，听她一面吩咐，一面恭敬回道，“是。”
沈知远追下来听见她和掌柜的说这些话，更加确信了她是追着自己进来的，否则怎会连要买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被自己点破意图心中羞恼，所以才刻意胡乱要些东西，故作掩饰罢了。
只怕还有些赌气逞强的意味，被他知晓了她如今处境狼狈，她便要故意装阔气，想在他面前强装风光。
沈知远在心中暗笑，何必呢，我且看你如何收场。
他冷眼抱臂立在一旁，只等着看掌柜的让付银子，程娇娘支支吾吾拿不出来的难堪场面。
但出乎他意料，掌柜的并未提银子，直接就叫来了店里一个伙计按照程娇娘的话做了吩咐，还交待说样样都要拿最好的。
而后又恭敬对程娇娘道，“您放心，晌午之前就能送到府上去，若是还短缺什么，您只管派人来吩咐，小的再让人备好送过去。”
沈知远顿时惊诧不已，这荣宝斋的掌柜任兰生，平日里也是个眼高于顶的。
怎么今日竟这么好说话，还对程娇娘态度这么恭敬，竟还自称【小的】？！
沈知远自来京就在举子中颇负才名，这两日因为殿选受赏更是风头正盛，这任掌柜平日里和文人打交道得多，清楚得很，可也没见他对自己这般殷勤 。
程娇娘就算是定远侯府的人，也不过落魄庶房的一个姨娘，何以就能让他这般恭谨？！
他正惊疑不定，只见任兰生又郑重从柜台后取出了一个锦盒，捧到了程娇娘面前。
沈知远一看那盒子就急了，再也顾不上自矜直接冲过去攥住了任兰生的胳膊，“任掌柜，你这是做什么？！”
那锦盒里的东西，他从见到起就心心念念至今，只可惜他出不起银两。
但他也不急，放榜在即，一朝他金榜题名，银钱对他又算个什么？
他等着到那时再来将这宝贝收入囊中。
但现在这任兰生是想做什么？！
他伸手把人拦住，任兰生有些莫名奇妙，“沈公子，我也知你钟爱这砚台，但这是本店的东西，你这是何意？！”
沈知远急道，“任掌柜，我现在虽付不起银子，但你知我才名，入翰林院是早晚的事，既然你知道我想要这砚台，为何不将它替我留着？”
任兰生无语地看着他，“沈公子，你这话说得古怪。不要说您还在说将来的事，即便您此刻就有翰林院的官身，这砚台我也是想给谁就给谁。”
他说罢就要挣开沈知远的手，将砚台递给程娇娘。
沈知远却加重了力气紧攥着他不松手，这端石洛书砚稀世珍品，文人雅士若是能得此一砚，风雅之名定然更盛。
以前他够不上这样的东西也就罢了，现在明明只待放榜他就能轻而易举拿下，岂能拱手让与旁人！
偏偏和他争抢的也不是什么才子雅士，竟然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程娇娘，真是笑话！
亏他刚才看程娇娘可怜还心软想收留她，现在她想都别想了！
沈知远不屑地看着程娇娘道，“任掌柜，你听她说话口气大便以为她阔气，忙着将这砚台捧出来卖好。”
“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先别高兴太早，不妨问问她，她要的东西，是否出得起价钱？”
他的态度显而易见的轻蔑，被人这样轻慢自己的东家，任兰生也着恼了，对沈知远的客气也没了。
他冷笑道，“沈公子，你有这替本店操心的功夫，不妨花点时间去长长见识，否则白白在这里惹人笑话。”
“这位是本店的东家，这店里的东西都是她的，你问她出不出得起价钱？”
“什么？！”沈知远震惊地看着任兰生，“东家？！”
任兰生懒得和他多解释，一把将胳膊从他手中挣了出来，“沈公子，我瞧着你是个文人对你客气有礼，你却不知以礼回敬，简直不配这文人雅士的身份。”
他伸手朝店外示意道，“你今日冒犯本店东家，今后这荣宝斋再不欢迎你，你请出去吧，日后也不要再来了！”
“你！”他竟然当面逐客，沈知远难堪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尤其程娇娘还在一旁看着，沈知远真是又羞窘又气恼。
任兰生见他不动弹，“沈公子还不出去，难道要我叫人来动手？”
沈知远气恼至极却又没办法，他若真叫人来动手，被人看见他被轰出荣宝斋，他这些时日在京中积累的名声就全完了！
沈知远无奈一甩袖子，忿忿出了店门。
但他岂肯轻易走掉，任兰生说程娇娘是荣宝斋的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那谢骁自还了秦家嫁妆之后，家中光景惨淡难捱？？？
可就算他家还有些产业，程娇娘不过谢骁一个妾室，哪有管东家的小妾也叫东家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打定主意要等在外头，等程娇娘出来之后问清楚。
见沈知远总算走了，程娇娘这才又能从容和任兰生说话。
任兰生心中却很有些惶恐。
前些日子东家在醉仙楼受了薄待，醉仙楼的掌柜吴老二当时就被换掉了的事，在他们掌柜圈子里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