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礼照例在卯时醒了过来。
他每日卯时起身去上朝,到时辰就自然醒了,只是今日,醒来头巨痛无比。
他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去拢身边的人,却拢了个空,心中一个激灵,人清醒了大半。
他长臂在床上一扫,床上没有程娇娘。
他心头一阵慌乱,猛地坐了起来,随着人完全清醒,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了。
他如何在前院书房中了药,如何扯开来扑他的人,如何奔回内院寻程娇娘,然后——
在这榻上,他完全失了神智,按着她的头······
心头漫上一阵懊悔,谢淮礼紧闭起眼按着眉心,他怎么能······
但现在不是这样的时候,程娇娘不在房中,人去哪了?他不安极了。
谢淮礼急急下床出了门,在院中一扫,在程娇娘上回去的那个厢房门口看见了一个身影倚在墙边。
跨步过去一看,果然是青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他轻轻推门进去,在黎明昏暗的光线中,看见程娇娘熟睡的小脸,心头一阵爱怜。
他已决定将那帕子的事揭过,昨夜又狠狠折腾了程娇娘,此刻只觉得内疚无比。
他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脸,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又给她掩了掩被子,便转身出去了。
现在还有要事要处理。
他掩门的声音惊醒了在门边守夜的青萝,青萝看见他,立刻迷迷糊糊起了身请安。
谢淮礼见她醒了,吩咐道,“去把这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叫醒,都叫到外头等着。”
“啊?”青萝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淮礼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不怒自威,吓得青萝立刻醒了神,“是,奴婢这就去。”
她听是听清了,只是实在匪夷所思,这才卯时,天光未亮,把下人都叫出来干什么?还是所有的?
“等等。”谢淮礼又叫住了她。
青萝立刻转过身,难道命令确实下错了?
谢淮礼朝门内抬了抬下巴,“叫人的时候动静轻点,别吵到她。”
“是。”青萝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领命去了。
谢淮礼抬脚出了内院,走到了书房前。
远远就看见了墙边耷拉着一个人,也不知还有气没有。
他走近了,借着晨曦的微光,这才看清了那张脸。
心头一阵冷戾的寒意,好得很,原来那日她跪在苍梧苑门口一番哭诉陈情,是耍弄他的。
是他那日大意了,今日想来,那番话,字字句句踩着他心内的软处说的。
若不是有心人教她,以她前头的行事风格,如何说得出那样一番话来?
不过来了这三五日,倒是让她在这府里找到了帮手,谢淮礼心中冷笑,这两日找死找到他面前的人还真多。
他转身离开,去西耳房叫醒了崔颢。
青萝按谢淮礼的吩咐,将内院所有的下人,连同陶妈妈,一共十七个丫头婆子,都叫了起来在院中排排站着。
下人们有些是已经起了在做活的,还算清醒,有些是才被叫醒的,睡眼惺忪。
但都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又不敢说话,院中站满了人却透着一股诡异的静谧。
陶妈妈却是知道肯定是出了事,她忧心地问青萝道,“出什么事了?”
青萝又哪里知道,她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侯爷吩咐的,我也不知是怎么了。”
一群人正紧张地等待,突然崔颢领着一众护卫进了内院,步伐严整齐肃,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陶妈妈和青萝看见他们更是惊异,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等一众护卫走到了下人身后,崔颢做了个手势,他们便齐齐动手,一人押住一个,开始往前院拖。
动手时她们的嘴就被捂住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感到惊恐,但却没能发出声音。
除了陶妈妈和青萝,十六个人全被制住,拖去了前院。
陶妈妈和青萝惊惶不已,虽然她们俩没被押走,但显见院中是出了什么大事。
两人心中都焦躁不安,站在内院垂花门处不住朝前院张望,但又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没得侯爷的令,她俩不敢贸然往前院去,只能在这里你看我我看你,焦急万分地等着。
不一时,前院竟传来了各种凄厉的惨叫声。
那声音听了让人寒毛直竖,在这静谧的清晨格外渗人。
陶妈妈和青萝都越听脸色越白,惨叫声此起彼伏持续了一会儿,总算渐渐歇了。
可两人的脸色也没好转,天爷!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提着心也不知等了多久,总算在天色大亮时等到众人回来了,一个个脸色惊恐,还带着斑斑泪痕。
陶妈妈留心数了数,回来的少了两个人。
她有心要问,但想来她们也未必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得问侯爷才行。
强忍着又等了一会儿,果然见侯爷进了内院,但他脸色却分外明快似的,和昨日夜里回来时低沉冷肃截然不同。
陶妈妈和青萝都觉得奇怪了。
她们以为院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怎么看侯爷······心情十分愉快似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
谢淮礼直直朝程娇娘睡的厢房走去,陶妈妈终是忍不住,上前拦住了,“侯爷别怪老奴多嘴,这院里到底是出了何事了?”
谢淮礼淡淡一笑,“您去前院问崔颢吧。”
说罢不等陶妈妈答话,推开厢房的门进去了。
程娇娘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头顶月白的帏帐,只觉得十分陌生。
一时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在哪。
一转头,却看见谢淮礼坐在她床边,一脸做错了事的表情,惭愧又心虚地觑着她。
双颊还有一丝可疑的绯红。
哼。
程娇娘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果断背过了身去。
谢淮礼有些无措,伸着头够过去,讨好地叫了一声,“娇娇。”
程娇娘心中冷笑,谁是你的娇娇?
你昨夜待我不知如何轻贱,现在居然还有脸唤我娇娇。
看来侯爷与那些赖皮没脸的男子也并无不同,从前都是她错看了!
谢淮礼想给她解释,“我···我昨夜······”
可一想到那事的荒唐,他自己都羞于启齿。
支支吾吾了半晌,到底是没脸提昨夜的事,找着话又道,“你昨夜睡这里,冷不冷?”
说着还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了程娇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