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芷蝶的脸色也变了。
怎么可能呢。
韩医仙前些日子才给她看了诊,说是她的身子早些年曾受过重伤落下的病根,这才导致容易风寒侵体,她体质差,这些年一直吃药调理着,不能随便用药,只能用药膳温和养着,这才拖得久一些。
韩医仙还说再用两剂药差不多就能痊愈了,怎么可能是中毒呢。
不是她不相信女儿的话,实在是韩医仙的医术世间难得。
平日里,那些小弟子若是受了伤都是韩医仙来看,可以说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自己倘若真是中了毒,韩医仙怎会看不出来?
可女儿说得煞有其事,又不像是随便说说。
她也不能直言女儿学艺不精,第一次给人诊脉就出现了误诊的情况。
姜婉让杭芷蝶张开嘴,看了看她的舌苔,又观察了她眼底的情况,反反复复搭上她的脉搏。
杭芷蝶看她慌了,反握住女儿的手,想要宽慰她要想精通岐黄之术不是件容易事,还需多多学习,接着就听到女儿一连串的问话,
“娘,你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常有头疼的症状?只要多走几步便会浑身乏力,胸口就会闷得慌?每天总是昏昏沉沉,睡得时辰不少,但还是觉得困倦?”
“是……是啊。”杭芷蝶愣了,她竟然把自己的症状说得半点不差。
“那就没错了。”姜婉神情严肃,“我之前为了炼丹,也看过不少古籍,这和我一本医书上看到的症状一样,就是中毒了。”
杭芷蝶见她说得如此笃定,心下也是不安,但还是觉得有可能是女儿看错了。
“娘,你身体不适,有没有看过大夫?大夫怎么说?”
杭芷蝶将韩医仙的话说给姜婉听。
姜婉神情愈发严峻,“她医术这么高明,没有道理我都能看出来的症状,她却看不出来,倘若真是普通的风寒,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娘,你喝过的药,剩余的还有残渣吗?”
韩医仙有问题?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女儿说得也有道理,即便是自己身体再差,一场风寒不可能是拖了半个月还不见好,甚至是还说她没什么大碍。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生根发芽。
很多事情细想起来都有迹可循。
杭芷蝶摇头,“她说,这煎药也有讲究,平日里我的药都是她来负责,药物残渣同样是韩医仙来处理。”
“女儿认为这韩医仙要么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么她存着不轨之心?风寒之前您可曾服用什么药物?”
“是韩医仙给我开了一些补身体的汤药。”
她气冲冲说道:“娘,女儿敢拿性命保证,你的身体绝对不是普通的风寒这么简单!这毒的时间也不短了,肯定是你亲近信任的人,才有机会让你长时间服用,这反正女儿觉得这韩医仙绝对有问题,我这去问敢医仙要她平日里给你吃的汤药。”
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杭芷蝶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婉婉,不可!”
“娘,你不信我?”她撇了撇嘴,委屈地说道,“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若是没有把握,我绝对不会说这些。”
“孩子,我不是不信你,是不能打草惊蛇。韩医仙若真有问题,你就是去问她要汤药也看不出来任何问题。”
杭芷蝶让她冷静,同时在告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若是一场误会,平白伤了韩医仙的心,若女儿说得是真的,更不能让对方察觉出不对。
姜婉眼底的火气消了不少,双手攥着杭芷蝶的衣袖,低声说:“还是娘考虑的周全,万一这件事和韩医仙脱不了干系,岂不是给她毁灭证据的机会,我不能这么冲动。”
“嗯,这件事我和你爹会留心的,你啊刚回来,总不能让你为了这些事劳心伤神。”
姜婉抱着她,脑袋埋在她怀里,“怎么会是劳心伤神呢,知道能帮得上您的忙,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杭芷蝶摸着她的脑袋,又心疼难过。
这孩子打小就是个不省心的,让她跟着公孙良逸去玄云宗时自己就放心不下。
自己不在她身边,就只能盼望着她学会照顾自己,盼着学会成长,可看到她如今这样,自己这个当娘的实在是不好受。
她不放心地叮嘱:“你会医术一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女儿明白。”
……
进入御兽宗之前,姜婉便将兄弟俩交给了春花,让春花为这兄弟俩安排了住处。
春花知道林野和姜婉进行了主仆契约,既是为奴仆,自然也就不担心他会伤害主子背叛主子。
她也看得出姜婉有意将人留在身边,又考虑到两兄弟身份的特殊,没有将人安排到与宗门里其他仆从同住,而是给两人安排了离姜婉较近的一处院子,院子里养着一些不能化形的兽类,以后就有林野负责照料。
兄弟俩同一间房,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桌椅也摆放的整齐,靠墙放着一张床榻,床榻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林笙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绣着牡丹花纹的被子,由衷地发出感慨。
林野自有记忆以来不是住山林,就是困在牢笼里,他没有睡过如此舒适的房间,林笙也从未真正像人一样生活过。
他不知道以后会面临什么,但以现在情况来看,说他们是到了尘外仙境都不为过,自从入了玲珑阁,每天都在考虑怎么活下去,他们从来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房间了。
而他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
“哥哥,我可以上去躺一下吗?”林笙晃了晃他的手,眼睛里满是渴望。
他们身上也不再是脏兮兮充满了污秽,头发用发带束着,身上的衣裳散发着皂角的香味,即便是躺上去也不会弄脏了被褥。
待林野点头,小家伙开心地脱掉鞋子上床。
他裹着被子在床上不住地打滚,笑声似是能感染人心,林野唇角牵动,目光放在房间里的铜镜上。
他抬脚走过去,镜子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布满伤疤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脸颊上的疤痕,这道疤是他入了玲珑阁没多久有的。
饿了三天的十个人,要去争夺一个馒头,所有人为了一个馒头大打出手,当时一个兽人的指甲戳上了他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道伤疤成了永远没办法磨掉的痕迹。
就是这么丑陋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原来有一天还能像个人一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