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师兄师姐的一致认同,游子济迫不及待地取出一朵三昧真火投入水坑之中,这般至阳至纯的三昧真火正是眼下怪鱼的最佳克星,那火焰好似入了油锅,一经燃起便不可收拾,不仅是尸体、血液和怪鱼,连水也蒸发了去,水坑周边的沙子融化了许多,边沿扩大了几圈,坑也更深了。
水坑很快便干涸了,但当火焰撤去,沙地的缝隙开始又往内渗水,估摸着差不多半天时间,这里又会是一个盛满水的水坑。
本以为水坑与江水有连接通道,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怪鱼是如何在此处繁殖的?这沙洲难道是它们的产卵地?
四人带着疑惑继续在附近寻找线索,只发现那香案上有些异样,香火燃尽却始终不灭。到底是姚仪入门早些,看到的典籍也多了些,她说道:“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场模拟邪神祭祀的仪式。”
计文毅闻言一惊,他是知道邪神信徒的可怕,若真是他们,建平城少不了要经历一场浩劫,计家也幸免不了。
邪神之事是天下人所忌讳的,但游子济显然不在此列,他算得上是此处四人中最接近邪神的人了。他来到香案跟前,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果然有一股子邪神祭坛的味道,那气味甜腻浓稠,让人恶心却又想多吸上两口。好在,这里只是模仿邪神祭坛所行仪式,并非真货,游子济轻易地掐断了脑海中浮现出的各种杂念。
“师姐说的不错,这的确跟邪神祭坛有关,只是在我的感官中没没有那么强烈。”
玄明道弟子本就不多,是以每个弟子上山前的大体经历情况都被到处传扬。既然游子济作为亲历邪神祭坛的人都这么说,那绝不会有错了。
张星文道:“只是为什么要用这么简陋的东西模仿仪式?直接用真的邪神的祭器效果不是更好?”
这也是计文毅和游子济的问题,他们对与邪神祭坛的了解还非常浅薄。
姚仪解释道:“虽然天下皆言邪神信徒要卷土从来,但六大派哪怕天府都没有太激烈的表现。只因祭器只在邪神祭坛中出现,没有邪神祭坛出世,那些信徒也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手段也不会入流。”
“这么说来一定是邪神信徒的阴谋,他们将这些囚犯当做祭品开启仪式,一定有所企图,咱们将他们的人杀了,一但对方反应过来,恐怕要提前引爆灾难!我们这就回去告诉郝师伯还有山宗前辈,尽早做好防备。”
“师弟说的不错,咱们这就回去。”
四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姚仪却突然道:“那些尸体怎么不见了?”
张星文、游子济赶忙探查。
张星文惊道:“这尸体被沙地给吞下去了。”
话音落下,游子济也见到一具尸体埋入沙地之中,表面的沙子还在震动,将尸体吞的只余下一条胳膊。
张星文率先发现,便即刻出手,跳到尸体旁,稳住身形后一把抓住尸体仅剩的裸露在沙地外的脚踝。他用力一提,却遭遇了极大阻力,“噗”的一声,只扯下来一只脚,剩下的皆没入沙地之中不见踪影。
“底下有人!”
游子济稍后一步才赶到他所发现的尸体前,正听到张星文的提醒,他心中了然,抓住尸体的手臂,使出力之神通,配合着全身真气一抖,将一股巨力传递到沙地下面,激起沙土震荡。游子济借力翻身一扭,便将尸体连带底下的生物一并抽了出来。
却发现底下哪里是人,分明是那怪鱼,只是体型比他们抓走的那只更加硕大,四肢肌肉隆起,若不是被游子济突袭以巧劲占了便宜,绝不会被他拽来出来。
怪鱼虽然发懵,但很快反应过来,一双死鱼眼将游子济盯得脊背发凉。游子济暗道不妙,他可没必要与这看起来便极强的怪鱼交手,脚下轻点,身形猛然倒退。
怪鱼双腿用力一蹬,直接跃上半空,鱼尾摆动间,身形飘忽不定,竟能在空中转换方向一直锁定躲避的游子济。
游子济突然身形一顿,反身一掌直奔那怪鱼下半身去了,竟是毫无防护,以伤换伤的打法。怪鱼沙包大的拳头,以及明显能看出的比肩玄境修士的实力,一旦击中绝对会轻易地将游子济的脑袋打爆。怪鱼身高臂长,拳头更快临身,游子济却仍旧不惧不躲,直面迎上。
“哧!”
两道破空声响起,带动了游子济的鬓发,正是姚仪和计文毅的飞剑支援过来,一柄金剑迎上拳头,瞬间柔软将其包裹进去,飞剑的冲击力与怪鱼的臂力相互抗衡,将那拳头逼得错开了位置,游子济趁机星脉配合力之神通,全力一掌打在怪鱼脐下,力透表皮,直接冲入怪鱼内脏。那怪鱼纹丝不动,但游子济的掌力却已然全部灌入其体内,但令游子济惊愕不已的是,那股力道竟回转过来,他赶忙撤掌却已经来不及,被自己的掌力震飞出去,手臂一阵发麻。好在他卸力及时,在沙地上滚了两圈才没受伤。
姚仪的剑紧随游子济出掌之后,刺入怪鱼口中,其上剑气一绞,欲将怪鱼的头颅爆开,不想那鱼头上连半两肉也没有,除了鱼皮便只剩下坚如钢铁般的骨骼。宝剑在其中发出“铿锵”之声,竟被那怪鱼直接咬住。姚仪施展剑诀,剑尾冲出水流,接连三重劲力,将怪鱼顶飞出去,第四重直接挣脱了束缚,崩掉了怪鱼几颗牙齿。
怪鱼身形不稳摔倒在沙地上,骨碌碌滚下刚刚自己踩踏出的深坑。而那里此时早聚集了许多隐藏在沙地中的怪鱼。
却见其中一只肥硕宽大的怪鱼卧在众怪鱼中央,口中咀嚼着血食,不正是那丢失的尸体。它的肚皮隆起,似乎马上便要撑破,坚韧的鱼皮被撑展到半透明,里面密密麻麻皆是不知名黑点,看起来像是待孕状态。原来这邪神仪式便是为了供养她,其中蕴含的邪神之力恐怕便是孕育生命所需的重要条件。
四人立刻猜到了那怪鱼便是整个族群的女王,若能杀掉它阻止它们繁衍便可初步遏制怪鱼族群的发展。
姚仪道:“好硬的鱼头,咱们可不能小觑。”
游子济道:“刚刚我虽打到了怪鱼的弱点,但他的防护太强我的掌力打不透。”
张星文因没有动手,在一旁看得清楚,道:“刚刚的怪鱼实力比我们带走的那只还要厉害,但据我观察,整个族群之中也没有几只,算是稀有的大将军级别。”
计文毅道:“师弟手中没有利器不好施展,看我将他的鱼皮刨开。”
说罢,计文毅率先出手,刚刚爬起的怪鱼将军自也心有不甘,疯狂地冲击回来。虽说计文毅手中提着剑,但以金剑的硬度可谈不上利器。
怪鱼仍旧抡起巨拳横冲直撞,计文毅却半点不惧。刚刚几人为了测试他的实力才选择硬碰硬,不然这般没有章法的胡乱打法,几人轻易便能躲过去。计文毅左右躲闪,每动一次,金剑都会在怪鱼的腹部刺上一剑,只不过那鱼皮实在厚了些,仅能留下些许白点划痕。但随着他力道越来越重,剑身的形状也开始变化,最后直接变成个金球剑丸,其上剑气萦绕,虽无锋但剑气极利,加之计文毅修为深厚,之前的每一次攻击都附带了许多劲力,与此刻积攒爆发,瞬间划开它的腹部,体内的脏器流落一地,血腥味飘散出来,让附近许多怪鱼闻到,皆变得狂暴起来。
反观身后,许多怪鱼早已围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姚仪施展剑诀引水,游子济已经服下自己早准备好的回气丹,双掌摊开,战意弥漫全身。随着张星文一声高喊:“师弟,乘胜追击斩杀鱼王。”
四人同时出手,游子济双掌排空,将全身的真气与战意一瞬间全部释放出去,形成了一道巨型掌印,其力强而凝,让围向计文毅的怪鱼身形一滞,实力弱的则直接被拍飞出去。
张星文直接开启开星图,同一时刻发射出数十道分光剑气,皆中鱼腹,一瞬间扫掉眼前障碍。计文毅立刻跟上,化作金色流光,直奔鱼群中的女王而去。
此时的女王因为处在分娩的关键时刻,身旁俱是刚刚那种怪鱼将军护卫,他们组成一道肉墙挡在正前方。恰好此时姚仪引动九重水流,连续不断地冲击着肉墙,其中蕴含的绝强剑气将怪鱼身上划出道道伤口,露出了其中的脂肪。再次为计文毅冲出一道缺口。
计文毅御起金剑,其上红光闪烁,便要刺出。那怪鱼女王为自保发出凄厉刺耳的叫声,那声音直接贯穿前后方圆十里之内,将江边群山之中的飞禽走兽惊起一片,更不要直面声源的计文毅,好在他身上的华盖自主守护,瞬间生出宝气将计文毅包裹其中,帮助他将金剑刺入女王腹中。
此时的怪鱼女王实在太过虚弱,皮肤轻易便被刺破,然后瞬间干瘪,其中的鱼卵似乎也没有刚开始看起来那么多,想来可能是邪神仪式产生的神秘力量被这一剑给释放了出去,那些鱼卵也就变成了死卵。
计文毅见事已成,周围尽是怪鱼,心生退意,便再次御剑离开。那怪鱼们怎会容忍,立刻疯狂地围剿过来。而此刻战圈外的支援似乎并未适时来到。
原来那怪鱼女王的尖叫虽然被华盖宝气挡住,但游子济他们却没有类似的法宝护身,三人皆被尖叫声震得眼冒金星,脚步虚浮,只张星文因开着星图,剑气弥漫周身状态能稍好些,却也无法再给计文毅什么帮助。
好在计文毅手中有着华盖,怪鱼也近不了他的身,他一路横冲直撞,竟就这么直愣愣地跑了出来,想起身后的追兵,计文毅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便要离岛。
他与缓过劲儿来的张星文一人一个,带起人来便一溜烟地跑了,好在那怪鱼不会飞,而且似乎也不准备追了。
随着怪鱼女王的尖叫,越来越多的怪鱼被引回到沙洲上,慢慢地聚集了足有上千只怪鱼,这澪江水域之中竟存有如此多的怪物,不知平日里两岸有多少百姓因这些怪物兴风作浪而死在其中。
沙洲被怪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越到内圈实力越强,守在女王身边的足足有近百名将军级别的怪鱼。他们皆伏倒在女王身旁,似乎带领着族群中的子民进行着某种仪式。
那女王的身形越发消瘦了,但诡异的是,本应死去的胚胎鱼卵似乎还有生机。女王透明的皮肤下,能看到一道道能量自女王的身体各处抽离缓慢地注入腹部,这个过程一直从早晨持续到黄昏。
它的腹部虽然依旧干瘪,但其中的黑点却非常密集,它们渐渐地活跃起来,在鱼将军等怪鱼无声的呼喊中,怪鱼女王的腹部突然涨大爆开,无数的黑点喷涌出来,在暴露于空间的那一刻,迅速成长壮大,片刻后便化作了一只成年怪鱼,挤满了整个沙洲,并仍旧不断地生出新的怪鱼,直至女王的身体彻底抽干成一具白骨。
所有的怪鱼皆是怪鱼女王的子孙,它们无声地哀嚎,为女王送别,并决定为其报仇,浩浩荡荡地直奔建平城而去。
……
包山依旧在宝船上忙碌着,他好像想起了这怪鱼的来历,虽然算不上邪神制造出来的邪兽,但这些怪鱼的存在的确于邪神的力量不无关系。
这些鱼在玄明道存有相关记载,名字叫做武康鱼,是被邪神邪力影响而产生变异的鱼类。自邪神出世一来,这武康鱼便一直存在于世间之中。只是当邪神信徒的势力萎靡不振之时,便也失去了得到邪力的机会,武康鱼便会退化成普通鱼类,只是它们变异出来的手脚却还会存在。
如此一来,世间修士想要将它们全部灭绝也就成了奢望,每次正邪大战前夕,都会因邪神信徒的活跃而成为邪神势力的排头兵。而每当正邪之争接近尾声,它们又会快速地消亡退化,隐匿在山川大江之中,了无踪迹。
这次在建平城发现了它的踪迹,那就表示有邪神信徒想要在这里搞事。想到这里,包山便忍不住回忆起大师兄常运白所做的事情,不正是在北荒封印或直接毁灭将要复苏的邪神祭坛么,在陇州七道门中,正邪之战的到来已经成了共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甚至有些诡异。
包山悚然一惊,心道:“不会是附近已经开启了邪神祭坛?不然邪神信徒哪里有本事搞来那么多邪力制造武康鱼呢?”
他想来想去,这事情一定要禀告师父,联系山宗,以保证百姓安危。同时还要向二师兄发信,若能说服落燕门使其下漕帮也能帮手,那更是十拿九稳了。他自宝船纵身跃下,在常人眼里便是天空中突然变出个人来,着实有些惊奇。好在在宝船的些许威压下,早以没人往这个地方跑了。
郝连峰依旧在喝酒,便是修为最差的计子白,也是筑基修为,虽然年岁大了些,熬上几夜却也不成问题。
三人推杯换盏,正瞧着包山走了进来。那徐子来见包山精神内敛,灵气萦身,却是个与他同等境界的高手,不禁感叹玄明道弟子的资质。
他连忙招呼道:“是包贤侄吧,郝大师昨晚可是动不动便夸你啊,来来来,跟咱们一起吃酒。”
郝连峰不曾言语只顾喝酒,却仍被计子白呛了句,“徐老弟可别太热情,郝大师可是家教极严对弟子刻薄得很,可不要让包贤侄过了一时嘴瘾,却要回去受罚受苦啊。”
郝连峰怒道:“你个老家伙有完没完,便是你不激我,我徒儿喝酒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山儿,过来和你两位叔叔喝几杯。”
包山摇头道:“不必了。”
郝连峰圆目一瞪,“怎么?不给两位叔叔面子?”
包山见郝连峰明明没醉却又撒起酒疯,显然是高兴坏了,却不知该不该说出武康鱼的事情搅扰了这几位老朋友的兴致。
计子白却只是一摊手,对着徐子来说道:“你看,又欺负自个徒弟了吧。”
徐子来哭笑不得,却也不知邀请包山是错还是对了。
郝连峰对自己的弟子还是了解的,见他欲言又止,那便是有话要说,眼下都是自己人,却也不必见外,于是正经道:“你有何事要说?”
包山见师父问了,便不隐瞒,道:“师弟师妹们昨夜出去游玩,给弟子带回来一具尸体。”
三个老头听得一愣,计子白忍不住问道:“你们玄明道这代弟子竟如此凶残?拿着尸体到处跑,可别把我孙子带坏了。”
郝连峰笑道:“哼,咱们家的弟子除了你孙子哪个来过建平城,肯定是你孙子领出来的。”
包山不理会两人的斗嘴,接着道:“那是一只怪鱼的尸体,长有四肢,如果弟子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武康鱼。”
郝连峰眉头一皱,默然不语,似在思考什么。
徐子来是个散修,没有正经师承,便也不清楚正邪之战的一些细节,那计子白却是了解许多,他惊道:“莫不是邪神复苏前常常爆发的武康鱼?”
“正是,我猜一定是有邪神信徒在附近出没所以才诞生了武康鱼。”
郝连峰道:“一些个武康鱼算不得什么,我们通知山宗找个时机剿灭了就好,只是不知它们的规模怎么样。那四个小崽子在哪?他们在什么地方发现的武康鱼,我要过去看看。”
包山道:“他们四个又出去了,等晌午兴许能回来。”
“倒也不急,你先去山宗知会一声,等知道了位置,免不得要劳烦山宗同道和徐道友一并去看看。”
包山道:“用不用给咱们宗门发个传信,或许可以让漕帮也配合我们一起行动。”
计子白立刻道:“不可!”
郝连峰师徒不知为何,问道:“为何不可?”
“漕帮常做水上的买卖,若有武康鱼存在最先知道的便应当是他们,他们现在没告知我们这些商户,便证明了他们有私心,找他们合作并不明智。”
郝连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飞燕门鱼龙混杂,弟子良莠不齐,却未必好沟通,现在事态还不清楚,尽量不要联系他们了,但消息一定要透露出去,免得伤到人。”
计子白道:“那这事就交给我吧,与他们还算能说得上话。同行相轻,这话同样适用于你们这些大派,里面有多少弯弯道道我也见识过,未免麻烦,还是以计家的名义去吧。”
“那就拜托你了。”
三言两语,几人便敲定计划行动,突然一道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正是一直插不进去嘴的徐子来,他问道:“等等,什么是武康鱼,谁能给我讲讲。”
……
游子济四人艰难地逃回江边,张星文早已坚持不住,摔倒在岸边。他虽然是三人中受到影响最轻的,但经过刚刚的剧烈战斗,再加上玩命飞驰,他也开始眼冒金星了。将姚仪轻轻的放在地上后,便直接瘫倒在地。
计文毅也有些手脚发软,主要是刚刚的境况太过危险,若没有华盖护持,他别想走出包围。他将游子济放下,也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喘息着。
两人良久无言,只是尽力的恢复着身体真气,谁也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会赶上来。
而游子济与姚仪也渐渐地清醒过来。姚仪毕竟已是玄境巅峰修士,距离沟通天地也就是一个感悟的事情,或许解完那阵图之后便可直接达到玄境的极限。她虽然还有些发昏,但状态却比张星文还要好些。她盘膝而坐,开始运行功法,梳理体内被怪鱼女王搅乱的真气。
张星文也休息得差不多,见姚仪打坐练功,他也开始整理起体内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