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攻入辽军兵营的士兵站稳脚跟之前,完颜宗望不敢撤走木桥,营救落难士兵,而齐胸高的营墙又让营内营外的女真士兵难以连成一片,合力杀敌,再三斟酌之后,终于说道:“派锤手把营墙给我砸平!”锤手并非专有的兵种,而是特殊时期零时组建,多由膀大腰圆的猛士担任,手持重锤专门破坏敌军营墙路障。
塔盾虽然机动性不足,但列阵而进,犹如移动的堡垒,极难摧毁。塔盾两翼留有专门用于攻击的缺口,耶律大石先前用作营墙防御的硬木钩矛再次被派上用场。女真人的刀牌手皆是单兵作战,辽军尚未反击时,尚且能够凭借一己之悍勇强行对抗,一旦辽军反击,三人合抱的钩矛瞬间将其撞飞。然而金军皆是沙场宿将,随机应变的能力绝非寻常兵士可比,只见一名刀牌手头目悄悄示意自己手下的五名士兵,做好反击的准备。六人并肩作战多年,只需要一个眼神和一个手势,便能够明白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六人两两一组,相向而立,并悄悄后退半步,终于在辽军钩矛再次逞强之时,突然出击,用盾牌的边缘牢牢卡住辽军的钩矛,并骤然发力,向后撤退。塔盾之后的辽军士兵猝不及防,套在手腕至上的绳环更是情急之下不能挣脱,被无情地拖出战阵之外。没有了军阵的掩护,三名辽军士兵瞬间被剁成肉泥。一击得手,女真小头目立刻将战果报于上官,上官得到消息,立刻报于先锋官。先锋官立刻下令,说道:“传令全军,刀牌手六人一队,二人一组,辽军伸出多少根钩矛,就给我拔出多少根钩矛!”果不其然,命令一经下达,辽军阵型大乱,女真士兵仿佛拔萝卜一般,将辽军的钩矛连带持握的士兵接二连三地拔出。
原本辽军的大阵攻守兼备,在塔盾和钩矛的配合下一步步压缩金军阵地,然而当钩矛攻势被破解之后,整座大阵便仿佛成了被砍掉巨螯的螃蟹,只剩下一身硬壳。耶律大石眉头紧锁,命令道:“弓箭手准备,万箭齐发!”金军的盾牌挡住了钩矛便不能防御头顶落下的利箭,挡住了头顶的利箭便不能抵挡钩矛的攻击,无奈之下,金军先锋官率军后撤三十步。兵刃既接,依然能够进退自如者,非精兵不可!女真先锋军在后撤三十步之后立刻止步,重新做好战斗准备。
在后观战的完颜宗望面带焦虑,看着木桥之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说道:“告诉先锋官,敌军营墙已被铲平,半个时辰之后,战鼓声起,全军出击!”先锋官得到命令,立刻调整阵型,说道:“推六辆盾车过来,我要组成锥形阵,刺穿敌军的乌龟壳!”属下得令,立刻推来六辆盾车,成“一”、“二”、“三”层叠排列。六辆盾车之中,第三排正中的盾车在最开始并不与敌军接触,而是作为备用车辆存在。因为地形的限制,金军的兵力并不能完全展开,完颜宗望因地制宜,将麾下大军化作一直长矛,意图强行破开辽军这只大螃蟹。
在金军先锋凭借一己之力便破开辽军钩矛阵之后,耶律大石对金军战力之强开始有了全新的认识。然而这种全新的认识对此刻的辽军而言,却是近乎灾难性的。如果耶律大石不能抱定必死之心,强行抵抗到最后一刻,这六万辽军便很可能全部埋葬在这里。
倘若两军战力旗鼓相当,完颜宗望的战法则丝毫算不得高明,耶律大石只要派遣精锐兵马牵制住敌军先锋,并且边战边退,便能够让敌军在不知不觉中深陷泥潭,甚至在最后一刻合围敌军,攻守易位。然而世上没有如果,辽军战力不如金军是毫无争议的事实,在如此情形下,耶律大石怎敢托大,甚至置之死地而后生?再者,完颜宗望并非孤军奋战,近有完颜宗干在侧,远有完颜阿骨打主持大局,一旦战局不利,必然有人来援,到时不但反击不成,反而有可能被金军全歼。
耶律大石不自觉看向蜀国公主所在的观战台,终于命令道:“左军东移,协防萧昱;右军西移,坚守西营墙;中军后撤五百步,列阵迎敌!”如此变阵,不仅有引狼入室之嫌,更是将蜀国公主所在的观战台划入交战区域之内。百般权衡之后,终于亲自前来拜见蜀国公主,说道:“末将该死,不能御敌于营墙之外!”蜀国公主生性要强,对于耶律大石的做法近乎忍无可忍,质问道:“不战而退,迎敌入营,你就是如此回报本宫的信任?”耶律大石单膝而跪,辩驳道:“敌强我弱,难以力敌,如今兵临城下,人心惶惶,稍有不慎,大辽最后的希望便可能灰飞烟灭!”蜀国公主嗤之以鼻,说道:“人心惶惶?恐怕是你心生怯懦,不敢死战吧!”耶律大石也是倔强的性子,说道:“末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之所以如此布阵,只为保全大局!”
蜀国公主还欲发怒,王浩却另有考虑,说道:“我完全赞成大石将军的安排!”蜀国公主不解,看向王浩。王浩微微点头,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大石将军!”耶律大石说道:“渤海郡公请讲!”王浩说道:“如果我有办法让敌军首尾不能相顾,大石将军以为我们有能力围歼敌军多少人?”蜀国公主和耶律大石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蜀国公主立刻问道:“是何方法?”王浩却是摇头,说道:“稍后自见分晓!”而后看向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权衡之后说道:“五千人!”王浩点头,说道:“待敌军攻入五千人马,将军击鼓为号!”耶律大石半信半疑,说道:“诺!”蜀国公主怒气已消,说道:“方才是本宫失态了,还请大石将军先回点将台!”耶律大石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