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与高阙为躲避女真锋芒,向西迂回而行。辽阳府中,蜀国公主满面忧愁,将第七份战报丢在了桌案之上。片刻之后,萧山别满面风霜,匆匆赶来,说道:“禀报公主,俘虏开口了!”蜀国公主脸上不见任何惊喜,淡淡说道:“讲!”萧山别答道:“据俘虏所知,此次偷袭的女真兵马约有三千人,分散在城南各处,统帅为完颜阇母。”蜀国公主眉头微皱,说道:“战法如何?”萧山别摇头,说道:“俘虏身份低微,不知具体战法!”蜀国公主忿怒,说道:“女真人虽然精锐,但我麾下两千近卫军亦非等闲之辈。以两千战六百,杀敌十九人,俘虏一人,自损三十四人。这样的战果,本宫如何能不胆战心惊?”萧山别惭愧,说道:“属下无能,罪该万死!”蜀国公主怒气难平,说道:“既然女真人兵力三千,为何与你交战者只有六百?如果我们面对三千女真兵,是不是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果?”萧山别有口难辩,说道:“近卫军战马优良,当时又未远离城池,即使敌军三千,亦不敢缠斗不休!”蜀国公主因愤怒而发笑,说道:“世人皆言‘知耻而后勇’,你萧山别就是如此跟本宫说话?”
萧山别沉默许久,说道:“臣并无过错,何来耻辱?”蜀国公主怒吼,喊道:“三千女真兵,就令整座辽阳府束手无策!倘若完颜斡鲁五万大军再次兵临城下,你我可还有一战之力?”萧山别理解蜀国公主的心情,收起了心中委屈,说道:“辽阳府城防坚固,非数倍兵力不能攻克。而两万健足并非老弱,只要加强操练,亦可成为精兵。”蜀国公主面色稍缓,说道:“如今三千女真兵潜伏城外,我们又该如何应对?”萧山别犹豫再三,说道:“敌军凶悍,又数量众多,臣以为当关闭城门,以不变应万变!”蜀国公主驳斥,说道:“被动防守自古以来只能是下下之策!”萧山别面露急切,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纵观女真人用兵之法,凌厉狠辣。贸然出兵,稍有不慎,必将损伤我军根本。”蜀国公主霍然起身,注视着萧山别,一字一句说道:“你怕了?”萧山别单膝跪地,高声说道:“自追随公主之日起,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臣死了,于大局有利,臣自当慷慨赴义;可眼下局势,臣只能为公主固守东京!”蜀国公主天资聪颖,方才只是被一时愤怒冲昏头脑,萧山别的坚持令其逐渐清醒,看明了现实,惨淡而笑,说道:“你萧山别平日里威风八面,如今却也懂得量力而行?”说完,亲手将萧山别扶起。萧山别没有正面回答蜀国公主的问题,说道:“形势紧急,还请公主殿下给予明确指令!”蜀国公主明白这是萧山别在无形中宣示自己的尊严,命令道:“关闭城门,加强戒备,待高阙返回再行定夺!”萧山别高声答道:“臣领命!”说完,退出大殿。
辽阳府城南一座荒废的村落之中,木柴燃起的火堆烧烤着整只整只的肥羊,成群的士兵围绕着火堆,席地而坐,丝毫没有风餐露宿的疲倦。完颜阇母身前一口破损的大缸,大缸之中肉汤沸腾,硕大的肉块上下翻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完颜阇母站在一张羊皮地图之前,缓缓问道:“辽阳府中多久没有动静了?”斥候答道:“整整六日。”完颜阇母又问道:“六日之内我们攻打了多少村寨?”斥候答道:“八座村寨。”完颜阇母面露狠厉之色,说道:“三千大军在冰天雪地里坚守半月余,只攻打些许村寨,斩杀数十人马,岂非得不偿失?”说完看下堂下众人,继续说道:“传令全军,各队人马分别掳掠百名辽人至辽阳城下,我要大开杀戒!”斥候流露兴奋的目光,高声答道:“诺!”
三日之后,辽阳城南,三百手无寸铁的百姓被一千女真骑兵赶到了城墙之下。完颜阇母遥望城墙之上的守军,对手下一名将军说道:“俘虏之中当有敌军亲人吧?”将军答道:“辽阳城中,兵马三万,除一万宫帐军来自上京外,其余人马皆是就地招募。”完颜阇母十分满意,说道:“俘虏太安静了,不足以刺痛城中守军的心神,让人加点颜色!”将军转身,对身旁一支十人队命令道:“你们去将俘虏一一射杀!”队长露出狠辣的面容,说道:“属下领命!”十名士兵手持强弓利箭,缓缓来到战阵之前,呈弧形分散在俘虏队伍的身后。队长率先拉弓,利箭如电,眨眼之间将一名男子的头颅前后贯穿。被俘的人群由先前的冷漠瞬间变为极度的恐惧,凄厉的尖叫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寒冷的冬季。另外九名士兵亦不再耽搁,接连射箭。完颜阇母的身旁的将军说道:“十名士兵射杀三百人,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的时间,足够让城中的辽军胆战心惊、兔死狐悲了!”
辽阳城中,一名士兵匆匆向公主府中奔跑。见士兵行色慌张,蜀国公主问道:“为何如此慌张?”士兵以最快的时间平稳呼吸,答道:“南城门外来了一支女真骑兵,随之南城门的宫帐军和健足营起了冲突!”蜀国公主心惊,一边传令集结近卫军,一边问道:“萧山别何在?”士兵答道:“萧大帅已经赶往南门!”蜀国公主不敢有任何耽搁,半刻之后,亲率五百近卫军赶去。
城门处,数百宫帐军与健足营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便刀兵相向的趋势。萧山别的亲兵插在两支队伍之间,强行挤出一丈的距离。蜀国公主的近卫军全副武装赶来,沉重的脚步声让在场的人们暂时安静下来。随着大队人马的聚集,宫帐军和健足营之间的距离被进一步拉开。蜀国公主翻身下马,来到萧山别身前,问道:“宫帐军与健足营向来和睦,今日为何如此?”萧山别深深叹息,说道:“还请公主城楼一看!”蜀国公主登上一两马车,高声说道:“各回驻地,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蜀国公主话音刚落,近卫军同样齐声喊道:“各回驻地,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者,格杀勿论!”五百近卫军的喊声,惊天动地,让所有焦虑狂躁之人皆不敢轻举妄动,纷纷遵令返回。蜀国公主在萧山别的引领下登上城楼,只见城墙之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与战战兢兢的俘虏混杂在一起,哭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犹如人间地狱。
女真人的队伍之中,将军面带谄媚,说道:“大人英明,俘虏死的太少,场面不够凄惨,俘虏死的太多,叫声又不够响亮。杀一百,留两百,果然是看着凄惨,听着更惨!”完颜阇母考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会有今日的安排?”将军沉思片刻,说道:“小人愚钝,还请大人指教!”完颜阇母面露奸邪,说道:“五万大军围困辽阳府,久战不下,为何?因为辽阳府中三万大军齐心协力,并肩作战!可是不要忘了,蜀国公主麾下的宫帐军皆来自上京,健足营却是就地招募。我们抓来数百俘虏,于辽东数十万百姓而言本是九牛一毛。可如果运用得当,却能够令宫帐军与健足营心生罅隙,待冰雪消融,何愁不能一举攻克?”将军本非愚钝之人,恍然大悟,说道:“数百俘虏相对于整个辽阳府的安危,不值得营救,然俘虏之中当有健足营的至亲之人。此种情形,宫帐军只求坚守辽阳府,必不欲营救;然健足营眼看亲人惨死,必难以自持,强烈要求出城作战。两军相争,必生罅隙,咱们正好坐收渔利!大人可是这个谋划?”完颜阇母十分满意,说道:“你见微知着,他日成就不可限量。今日之后,便做我麾下一员猛将如何?”将军答道:“完颜活女谢过大人,今日之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蜀国公主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俘虏三三两两持续倒下,面庞憋得通红,说道:“女真残暴,杀我子民;萧山别听令,率军两千,出城作战!”此等情形,萧山别纵有万千疑问,亦不敢开口,以最快的速度点齐两千人马,冲出城门。两千人马之中,只有蜀国公主的五百近卫军是骑兵,剩余人等皆为步兵。萧山别冲锋在前,迅速击溃负责射杀的女真十人队,而后勒马对峙,剩余步兵则连忙将幸存者送入城内。以前女真骑兵面对两千辽军毫无惧色,再次向前推进二十步。此时,完颜阇母与萧山别的距离已经进入弓箭射程之内。完颜阇母面带戏谑微笑,喊道:“明日午时,咱们再会!”说完,策马而去。萧山别满腔怒火,却只能倚靠城墙,被动防守。待女真兵马绝尘而去,两千辽军缓缓回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