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悲喜不同
只不过贾斐在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之前,还是先见到了自己的长子,贾全双膝跪地,眼中尽是苦楚之意:“父亲!贾氏...完了!”
“那邹知秋,宴会上对尔有何言语?”看着眼前跪伏在地的贾全,贾斐半响才用那干涩的声音挤出一句。
贾全听着自己父亲有气无力的问话,脑中不由得又浮现起几个时辰之前的画面。
“或许就在此时。”邹知秋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雷霆炸响在贾全耳中,直将其击的是七荤八素,许久才勉强回应道:
“邹兄说笑了,今日是休沐之期,又无吾郡守之印,诸位御史且在此地,又如何能使得那文吏们调查一二?”
“贾兄此话不假,但不是还有二人不在此地么?”邹知秋戏谑地说道。
“赵卓、汤阳!”贾全登时便想到了这缺席的两位大员,再联想到赵卓的郡尉身份,一个荒谬但又可行的想法出现在其脑中,并脱口而出:“莫不是,莫不是派遣郡兵?”
“然也!贾郡丞果然有急智,难怪继任殷通郡守之位后处理诸事均是信手拈来,不枉陛下令尔总理会稽政事啊。”
一旁的杜欢终于是再难矜持,哈哈大笑地夸奖起了贾全,只是脸上尽是嘲讽之意,贾全如何还能不知自己是被联手耍了一通?
只是想起族中数百人如今皆在秦军兵戈之下,贾全不由得慌张起来:“吾乃大秦会稽郡守!尔等怎能擅自派兵袭吾贾府!”
“贾兄稍安勿躁,吾大秦士卒对于遵纪守法之民一向是呵护有加,又何须如此慌张?只是清点人数身份,以备核实调查罢了。”
邹知秋仍是不温不火,对着贾全安抚:“士卒们彻夜值守,只为确保贾氏一族安宁,待明日审查一毕自然撤去,贾兄若是不信,尽可回府一看。”
贾全情知木已成舟,便也不再言语,浑浑噩噩地步上马车,回府中去了,只待看见贾斐仍枯坐于祠堂之内,方才回神痛哭出声。
“不怪吾儿,不怪吾儿啊!”贾斐声音之中充满了萧瑟之情:“这邹知秋端是厉害,行事皆是雷霆手段,一击即中,难怪能担此大任。
这会稽贾氏,传承数百年的名头却是再难于乡梓之地传颂了,时也,命也!”贾斐空自悲叹,也是无计可施。
“都是孩儿一时疏漏,竟然未曾发觉那赵卓与杜欢是早已投靠了咸阳御史,可恨吾等昔日送出的诸般好处!”贾全悔恨不已。
“要怪就怪是这秦朝得了天下,老夫算是看明白了,纵使殷通不死,又能庇佑吾等几年?待到这秦朝消化了六国疆域,拿来开刀的还是吾等,悔之又有何用?
也罢,不过是迁徙于骊山为那始皇帝守陵而已,总好过那在战乱之中举族覆灭的家族,昔日楚国项氏一族何等昌盛,如今又在何处躲藏?”
贾斐苦笑连连,却也很坦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绝对的武力镇压面前,贾氏一族便如蝼蚁一般,又如何能有作为?
“全儿,尔终究还是会稽郡丞,还是要勤勉政务,吾族迁走对尔仕途不失为一大利处,即使日后有人代此郡守之位,尔治郡一方的经验也不会被忽视。
若是日后能为一他郡流官,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吾族迁走与尔勤勉政事并无冲突,万万不要怀恨于心,不然吾贾氏一族当真要除此世间了!”
贾斐转而继续苦口婆心地教导起贾全,后者经历一夜骤变后对自家父亲的教育再也不似从前不耐,而是字字铭记于心:“全儿谨记于心,只是再难日夜侍奉父亲了!”
贾全看着眼前老迈的贾斐不由心中一酸,又是落下泪来:“从会稽到咸阳路途遥远,期间舟车劳顿对父亲便是难以忍受,更毋论日后在咸阳那异地他乡生活起居。”
贾斐又何尝不知其中艰难?只是大势如此,无人可违背,那位始皇帝的意志终究会贯彻到这大秦国土的每一寸土地。
父子相对而坐至天明,一夜无话。
而数里之外,郡守府中的饮宴却是照常进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恭贺诸位御史,今夜过后自是便可高枕无忧,这会稽贾氏、虞氏之毒瘤弹指而灭,诸位自可归于咸阳邀功受赏了!”
杜欢拿着酒杯,对着在座众人遥遥敬酒,一饮而尽,先前率兵围困贾府的汤阳赫然也在其列,却是已然回府复命了。
邹知秋听了杜欢的吹捧,虽是知晓其目的只为自己在奏章之中美言一二,却也欣然接受。
只要能解决嬴政的任务,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更何况这杜欢确实在其中出了不少力。
“杜郡监功劳吾等皆是心知肚明,相信陛下自会明察秋毫,对杜郡监的功过有一公正裁量,日后在朝中不免还是要杜兄多多关照!”
邹知秋笑呵呵地打着官腔:“只待明日赵郡尉捷报一传,吾等便上奏陛下,再随二位一同折返咸阳述职也。
今夜虽是如此尽兴,却也时辰不早,诸位还是早些歇息罢。”
众人自然是闻弦歌知雅意,纷纷退去不提。
一夜之间,会稽郡内尚存的最后两大豪族一灭一迁,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翌日清晨,邹知秋听着乌伤县来人的奏报,眼睛又瞪了起来:“虞氏族灭?赵卓重伤?怎的又生如此波折?”
昨夜刚刚产生的志得意满之情又变成了如何叙写奏章的苦恼,邹知秋心中又是一阵烦乱:“带吾去寻赵郡尉!”
赵卓静静躺在病榻之上,脑海中数十年的经历一一闪过:
儿时倾慕玩闹的少年少女;步入楚军成为小卒的艰辛;上门提亲的折辱;所爱之人的早逝;挣扎求功的险死还生;大仇得报的畅快,最终却仍然定格在了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
“怜儿..原谅吾之所作所为,吾实在不能忘却昔日所受折辱和尔的凄凉处境,即使他们也是尔所爱之人,但是吾实难容忍...”
“赵郡尉如何了?赵郡尉如何了?!”一道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赵卓沉浸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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