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呼声划破花堂。那光洁白皙的手臂上瞬间便被烫出了一个圆形的疤。
我冷笑:“这花佃好不好看?”
一语既出,挤满了人的花堂却四下静谧如空屋。
目光一个一个扫过,我缓缓开口:“这流光楼好歹还是我江无渔的地盘儿,是非错对我还分得清楚,轮不到你们这些小妖精撒野!”
言讫,我甩袖离去。身后传来静纬的骂声,难听得刺耳。
穿过楼内挂着轻纱的走廊,看着那绛紫色的纱帐轻轻飘扬,我想起,小歌曾说,它们像飞起的云霞。
我突然忆起小歌笑靥嫣然的样子,她跳着轻裳舞,疏影曼妙;她顶戴凤冠,风华绝代。然而我最喜欢,还是她在凉州时候的样子,如同清水出芙蓉的模样。
思念海潮般涌来。我才想起,不见小歌也已经快一年了。
不知道她看见这样子的自己,会不会伤心难过?
转眼到了卧房。我推门进去,魏书齐果真等在那里。望着那一袭熟悉不过的清隽白衣,我终是眼前一晕,倒在那温暖的怀抱中。
梦里,我似曾见到我和小歌初到长安的时候。
长安四月雨纷纷。那天我们是被雨浇了个透才在慌乱之间闯进了流光楼。
彼时也有听说,传闻流光楼是长安城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也是最为神秘的地方。
楼中授师技艺高超,任你一个痴傻ㄚ头进来,都能调教成花魁。
闯进流光楼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却是在人们要把我们“教训”一番时,我忽地俯身,言道希望留在流光楼做事。
抬头的瞬间,便看到了众人惊艳的目光。
老板看上我和小歌那倾城的容貌,自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然而,我与小歌踏上这不归路,全是因我见着银子就光芒四射的眼。
当下,我便签了与流光楼的契约。小歌没有签,只是答应留下陪我。
我心中怪她,却也没有说什么。
流光楼自恃长安第一楼,手段自是一流。
每日的练习我都备受煎熬。舞,舞到腰肢折断;歌,歌到嗓子失声。为得只是那轻罗帐里的一夜风光。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妍红。
辛苦的练习后,小歌会陪着我看月亮,从新月看到弦月,从弦月看到月盈,从月盈再到新月。
月光轻柔地洒在小歌的脸上,我失神地望着她,不觉就是一夜过去。
她有着比我娇媚的容颜,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如同林间的梅花鹿一般好看。
小歌从来不称我为姐姐,只是“阿渔、阿渔”地叫着。我也就随了她。
只是在我心中,小歌终究是个孩子。我愿保她周全,奈何却自身难保。
便是那样月色如水的夜里,一次次的相拥而泣,一次次的相对而笑,情意比天长。
本以为会永远继续下去。却没想到几个月后,楼中忽然丢了东西,随后便在我和小歌的房中搜出了失物。
碧瓦琉璃枕,翡翠明珠坠。
珠宝闪烁的光芒刺伤了我们的眼,那是我们从不曾见到过的珍奇。当下却是人证物证俱在。
为首的女婢将我和小歌拽起来,言道要将我们逐出流光楼。
我认出那是平日里妒忌我们的女婢,此刻言笑间无不透露出得意来。
我心中不安。离了流光楼,就再找不到生计,又如何……救我的子箴?
出了秀阁的门,终是“扑通”跪下,拉着老鸨的裙角,苦苦哀求。
小歌惊愕地看着我,又奋力拉我起来,只说着:“阿渔,我们什么也没做,清者自清!”
她的话很坚定,却只是招来更恶毒的打骂。
巴掌落下,小歌那姣好的脸颊忽地肿了大半。泪光在她眼中打转儿,却仍是口口声声地辩白。
为了问出其他几样失窃的珍宝,流光楼动了刑,各类凄厉的刑具摆在眼前,仿佛一刹那便听到冤魂的哭声。我莫名地战栗,回眸望一眼小歌,却仍看到她坚定的眸子。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对的,那眸子太美了,以至于上天都不忍毁灭她。
便是那时候,有玉树临风的男子闯入,带了官兵,收缴了流光楼的刑具。
待他横抱起已是伤痕累累的小歌时,我看到小歌用尽全身力气,终是绽开了一个我从没有见过的绝美笑容。
几日后,楼里因此背上了“擅设私刑”的罪名,几番打点下来,我和小歌也因为证据不足而洗清冤屈。
自此,我终于得知,当日救下我们的便是魏书齐,赫赫有名的蜀王,魏书齐。
小歌喜欢魏书齐,我一眼便看出来。
往事盘亘在心头,其实并不如烟……
待我醒转,已是翌日三更。
魏书齐并没有走,半倚着妆台入睡了。依旧是剑眉星目,落拓而温柔的样子。我拿了衣物给他披在身上,他却陡然醒了。
看见我,微微一笑,问:“怎样?”
我知他问的是颜子箴,遂低眉,轻叹道:“仍是那般模样,只是觉得面色稍显紫青,眼部下陷。似乎是毒素深入骨血的症状。看来他们这次是真的下狠手了。”
我想起那玻璃棺里的另一双紧闭的眸子,不觉又是凄然道:“这次他们开价很高,黄金千两,若短时间不能筹得,只是怕……凶多吉少了。”
“本王那里还有些银两。”
闻得此语,我心中一惊,忙拉住他的衣袖:“王爷本也身处困境,怎能为无渔再做傻事。”
说来,一切竟是因为魏书齐的名声太大了。
皇上不放心他这个哥哥,于是招他回京,一步步撤掉他的兵权,封了个“礼乐总掌”的文官,又借口逼死了他的母妃。
人人都看得清楚,皇帝逼人太甚,蜀王谋反是迟早的事。
但魏书齐表面上看起来根本没有谋反的心思。
整日沉醉于流光楼,朝廷给的俸禄远不够他挥霍,皇帝似乎很满意他的现状,一高兴就时常给他点额外的封赏。
只是,魏书齐秘密筹资训练兵马的事我和小歌清楚不过,他哪里还有钱给我?
我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
再看,却见那一双深锁的眉头更紧了。
我仰头:“书齐,能想办法再让我入宫么?”
他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