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才明白,一年前我潜入后宫寻她时,她为何拒绝得那般干脆。金屋玉宇万千宠爱,自然比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要好得多了。
命里无时莫强求,我不怨她,只是灯油将耗尽时,还是不断地回想着,我为何会喜欢白镯?
因为她比别的姑娘多识得几个字?因为她的琴音像母亲一般?
好笑,太好笑了,其实就只因为在窗边看了她那么一眼,罢了。
一眼而已。
我没有在长安停留太多的时间,我想念塞北,想念那苍凉的城池,想念那火烧般的烈酒,想念挥甩马鞭的声音。
离开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知音坊的老板酿出了一种新酒,叫雨霖铃;胡女又逃婚躲到我这里,城门被她哥哥的勇士撞个不停;良平得了个儿子,好结实,我送了他一只小鹰……
偶尔还会有皇宫的消息,大多是诸王和百姓的怨讨,说新皇专宠珍妃,沉迷酒色笙歌。
胡女问我是不是还牵挂着她,我轻笑:“你母亲有为你取汉人的名字吗?”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有啊,叫明珠。”
……
封妃之后,新皇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不想住在折雪宫了,太偏,太冷。他却似乎有些舍不得,说怀念彼时私会缠绵的夜晚。
我笑笑:“那您也可以留着,日后私会其他女子。”
他没法子,还是着人大修了昭阳殿,又扩建了后园,植了数十株桃花,艳艳一片好风景。
“朕原以为你更好白梨。”他说着,折下一朵,别到我的鬓边。
“折雪宫有白梨,从前臣妾家里也栽了好些,只是……”我低眉:“只是没带来什么好气运。”
新皇与先皇不同,许是从前在东宫憋久了,总是更偏爱声势与奢华,日日夜夜丝竹声不断。
他精力正盛又长得俊美,随侍的宫女、舞女、乐官都蜂蝶一般往上凑,直到有些腻了后才回来让我与他解闷儿。
“其实倒有些新鲜的,只是不知陛下敢不敢做。”
我一边敷着铅粉,一边说着。
看他来了兴致扬起眉。
“我朝兴盛,外族人多慕名而来,听说民间乐坊里的波斯女姬雪肤碧眼,美艳极了,陛下召几个进宫解闷儿也不是不行。”
他靠在上慨叹了一会儿,又笑看着我:“爱妃不吃醋?”
“臣妾自然有求于陛下。”我起身,理了理宽大的裙裾:“请陛下,为臣妾父亲和白家正名。”
闻言,他皱眉:“你父亲是先皇亲口定的罪,朕不能过急推翻,你可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的清白?”
“父亲本就无谋逆之心,只是先皇忌惮他,自然看不到那些证据,如今您说要那可就太多了”
我缓缓跪下,却被他扶住,他语气里有些微叹息:“阿镯,你知道的,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答应。”
皇驾走远以后,我才松了口气,好像多年间压在心头的重石终于没了,英子扶我走到了妆奁前,沏了杯安神茶,我看着她来回忙碌的身影,才记起她早过了嫁人之龄,是我耽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