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笛一笑,打趣,“晋时有女子夜作此诗,如今有男子夜吟此诗,好不滑稽!”
忽地心生伤感,沉声道:“阿夜,我们好久不曾这样说过话了。”
“蕴笛,我想通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我只要你,其他什么都不顾了。”
沈蕴笛听后眼泪夺眶,哽咽:“好,我记住了。”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枕边的低语仿若琴弦,撩拨着满室旖旎。
“阿夜,当日三千精兵被困湘山,只你一人生还。父亲说敌方的包围圈连鸟儿都飞不出去,莫说是人了。阿夜……你是如何凭着血肉之躯逃出来的?”
“都是旧事,不想提了。”
沈父又带着那个道士进孟府时,沈蕴笛看到孟子夜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孟子夜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道长请回吧!”
徐道长撸了撸胡须:“我家传的驱鬼罗盘一向百测百中!桃木宝剑出稍,鬼怪自现原形!孟大人,得罪了!”
说着一柄桃木剑便朝孟子夜刺来。
“阿夜!”沈蕴笛一见那剑,顿生惊恐。
孟子夜自幼精习武艺,不过几招便将徐道长踹倒在地。
孟子夜怒对沈父:“你们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管家送客!”
鼻青脸肿的徐道长嘴里咕嘀咕:“哼,方才一下也不敢碰我的桃木剑,分明心里有鬼!中秋前若你还不肯了却凡念乖乖投胎,到时自有阎王殿的人来收拾你!”
沈蕴笛心里一震,她忙看向孟子夜,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一脸的痛楚,还有刻骨的依恋。
中秋时节,京城内有盛大的灯会。孟子夜陪蕴笛出府看花灯。
繁华街头有抽签送灯笼的小贩,她走过去。摇签之后只得了个普通的走马灯。
她对孟子夜说:“我们相识那晚,我手里的灯笼就是在这里摇签得来的,那是只龙凤灯!”
“如今你已嫁给了我,又摇出来一只走马灯,想必是上天指引。”
她面上飞红,嗔骂一句推开他便走。身后的他目光锁在那抹瘦弱的身影上,眸中有难言的痛楚……
他的蕴笛,还那么年轻,离开他,她以后可怎么办?谁会陪她赏荷、为她吹笛,谁会夜半时分抚平她紧皱的眉线,为她驱走梦魇的阴影?
蕴笛来到杞安湖畔,几个女子在放花灯。孟子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
远处有人在放烟花,绚烂的光晕铺满天际,以华丽的方式宣示着中秋之夜已临近尾声。
两人并肩看着,静立无言。
“蕴笛。”
“阿夜。”
两人同时开口。
“蕴笛,”孟子夜抢先说道:“你走吧。”
蕴笛的眼泪刷地滚落,视线模糊不清。
她哽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你出了天牢,回来后夜夜梦魇,我每晚不睡守着你,有次我突然发现……·灯光下的你没有影子。”
“所以你就害怕了?你就开始躲着我,对不对?”她惨痛的声音里满是凄楚。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躲着你!蕴笛,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人是鬼,我在乎的是……你越陷越深,最终堕入万劫不复!所以我只能避开你,让你了却执念早些去投胎,我不能因一己之私毁了你的生生世世……”
微风拂过,夜色中孟子夜的脸际划过两行清光,像是流星。
“蕴笛,你走吧。”
“可我不想走,阿夜。轮回的记忆里再也没了你,生生世世又有何用?”
他抱住失声痛哭的她,清泪滚落,随即将她甩在湖边草地上。
他背对着她,口气冷冽如冰:“马上要过子时了,你快走!”
沈蕴笛望着他的背影,心似被凌迟了一般,她的确该走了。
夜色中她的周身笼了一层薄薄的光晕,身体像是蝉翼一般轻盈而趋于透明。
她要走了,不想告诉他,其实她并不是鬼,她不过只是蕴笛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执念。
“阿夜,我走后,望你多关照我的小妹,不要让她任由我父母摆布。”
“阿夜,其实我并无遗憾。”
杞安湖面泛起波光,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没有人去分辨湖面上飘落的那团星星点点的光晕是寥落的烟花,还是一份执念最后的离析崩散……